馮軍:中關村走出的“愛國者”之父

　　位于中關村的理想國際大廈，民營企業的心臟在這里強有力地跳動。這座大廈內，云集了新浪、百度眾多知名IT企業，而馮軍所帶領的華旗也是其中之一。
　　見到馮軍時，他剛剛結束“中國品牌歐洲孵化器建設之旅”。因為時差的影響，他看起來略顯疲憊，但還是欣然接受了記者的采訪。他告訴記者，這次出行使他感觸頗多。
　　“我感到國際化不但是中國人的需要，老外也非常渴望中國的優秀企業進入他們的市場。只不過，中國的優秀企業尚未利用好這個機遇。這將是一個非常好的機遇，不會亞于當年的互聯網熱潮。”
　　馮軍擺了個讓自己舒適的姿勢靠在沙發上，談話過程中時不時“幽默一下”，活像個“大男孩”。即使在中關村這個每天都有可能上演 “奇跡”的地方，馮軍和他的“愛國者”，仍具有很強的傳奇色彩。
　　
　　“天之驕子”變身“村”里人
　　1992年8月8日。這一天，對于在歷史巨輪推動下日新月異的中關村來說，或許并沒有什么特別，然而相對于馮軍，卻是扭轉人生命運的重要轉折點。
　　時值盛夏，似火的驕陽無情地炙烤著大地，炎熱的天氣使人絲毫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騎著三輪車，載滿鍵盤和機箱，穿梭往復于四海市場與頤賓樓之間的馮軍早已是汗流浹背。這是他在中關村創業的第一天。沒人會想到，這位看起來如同任何一位游蕩于村里的板兒爺一樣的小伙子，竟是剛剛走出清華大學的畢業生。
　　早在1987年，馮軍便以高中全校第一的優異成績考入清華大學土木系建筑結構專業。當時清華大學的學生，頗有些“天之驕子”的意味，更何況是成績優異的馮軍。剛剛畢業，他便被順利分配到北京建筑工程總公司工作。然而，在單位剛待了半個小時，聽說自己將被派往馬來西亞，馮軍便毫不猶豫地丟下了人人羨慕的“鐵飯碗”，轉身離開。理由很簡單：他的父親曾經援外八年，父母長期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他不想再重復這樣的生活。
　　1992年，正逢鄧小平南巡講話，鼓勵學生和知識分子投身創業浪潮。在加快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的政策鼓舞下，在大學里與計算機有過“親密接觸”的馮軍毅然隨著創業的人潮涌入了中關村。他的上衣口袋里揣著母親給的220塊錢，這是他全部的本錢。
　　90年代初的中關村，在馮軍的眼中不過是“農貿市場”，與今天的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狀況無法同日而語。就連如今全國聞名電子市場的“海龍大廈”，那時也只是幾間門面房，而且隸屬于海淀供銷社。因為有同學在那兒干得很好，馮軍便和同學商量，在6平方米柜臺里擺一張桌子，占1/3的面積，付1/2的租金，從此開始了騎著三輪車推銷鍵盤、機箱的個體小生意。
　　回顧那段創業經歷，馮軍笑著調侃道：“前幾年有件事兒，好像是說北大的學生賣豬肉成了重大新聞。我說那時候要是媒體認識我就麻煩了，又一個大新聞——清華畢業的學生騎三輪，當了板兒爺。”
　　馮軍似乎天生就有經商的頭腦。他很清楚，一個沒有品牌的企業，永遠上不了路。于是不到一年的時間，他便為自己的“企業”注冊了品牌：“華旗”，取意“中華的旗幟”。
　　馮軍推銷“小太陽”鍵盤的方式在當時的中關村算是“異數”。一手抱著產品，一手拿著自己的進貨單讓客戶看，“產品好、質量也好，我不求多掙錢，只比成本多5塊！”他將原本50元的利潤降低到5元，一下子就打開了小太陽鍵盤的銷量。而“馮五塊”這一名號也由此在中關村風生水起。
　　然而，這樣一來假冒偽劣的“小太陽”也隨之而來。1996年的中關村，滿眼都是“小太陽”的山寨品。眼瞅著自己花了幾年時間培養起的品牌被搶奪、被侵蝕，馮軍心如刀絞，卻又毫無辦法。最終，他只得在“小太陽”旁邊打上新的品牌——“愛國者”，從此開始為這個新品牌而奮斗。
　　中關村一直以來是個暴利和風險并存的地方，遍地黃金，同樣也暗藏著炸彈。當時為了賺取高利潤，在上千家做電子的企業中，“走私”是一個眾人皆知，心照不宣的秘密。“當你拿到了貨源，基本上你就可以理解為你的利潤實現了，賣一個走私內存條，利潤是上百倍的。”有人回憶。
　　 可馮軍還是老老實實做著自己的“五塊錢”生意。“愛國者在這方面原罪是零，不在河邊走，也不會濕了鞋。不是我們有多么偉大、有多么覺悟，而是要感謝‘六贏’。”
　　馮軍所謂的 “六贏理念”，即帶領“大眾、代理、員工、公司、供方、社會”參與合作的六方共同獲得合理利益的滿足和發展，缺一不可。談及這些理念的根源，他笑笑說“都是清華的校訓鬧的”—— “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我是土木系的，不好意思又‘土’又‘木’。但我有一個優點，把學建筑的理念用到企業管理上。要蓋百年大廈，根基最重要。否則在地震多發帶，樓蓋得越高，遇到地震后便會愈發不堪一擊。”
　　憑借著“六贏”的理念，在中關村這個魚龍混雜、每天都上演大起大落悲喜劇的地方，愛國者在馮軍的帶領下開始展露鋒芒，日益崛起。
　　
　　拓荒“藍海”的數碼先鋒
　　2000年前后，互聯網席卷了新的熱潮。有媒體稱，中國人已有了“在路上”的感覺，網絡的魔鬼身材初現，吸引了資本的火辣目光。最煽情的說法是，一個碗上寫著“.com”的乞丐都能拿到上千萬美元的風險投資。
　　“互聯網泡沫的時候，真是‘一將功成萬古枯’。但互聯網市場回暖之后，很多互聯網企業發展驚人。我干不了互聯網，也得不起那心臟病，就專門跟這個圈子的人一起湊熱鬧。”馮軍抬頭，拿手指了指天花板，“樓上的新浪、百度，這都是哥們兒。”
　　跟“圈內”的人交流多了，馮軍敏銳地發現移動存儲是互聯網時代的需求。互聯網時代，信息量加大，原來的存儲設備都不“靈”了。于是，2003年3月，馮軍投入100多萬元請奧美設計了華旗國際的Logo：“aigo”，還推出了包括移動存儲、數碼視聽產品在內的多款數碼消費電子產品。從此，“愛國者”這個民族品牌正式進入了人們的視野。
　　當時，MP3產品類別里，韓國品牌占據著中國市場，中國品牌為零。據說韓國企業一年就在中國賺取100多億美元。當時韓國的MP3必須在電腦上安裝特殊軟件才能用，而“愛國者”所推出的產品直接往USB插口一插就能用，立刻吸引了消費者的眼球。韓國公司立即仿造，但這時華旗又推出了彩屏MP3，遙遙領先。短短一年時間，愛國者就成功打破韓國品牌的壟斷，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相關新產品的推出一直保持領先國際品牌6-12個月的優勢。
　　在這片“純藍海”領域里，馮軍首先試水，做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而結果也恰恰印證了馮軍的前瞻力。提及這些，他卻謙虛道：“其實我沒什么遠見，只不過中國人大部分愛相信思想，不相信預測，都愿意做紅海，而我不愿當copycat。本人沒什么本事，所以笨鳥要先飛。”
　　雖然在馮軍在這個領域內是“外行人”，但他認為在高新技術的研發上根本不是困擾。他有一個著名的“1+1=11”的理論，就是團結該領域的優秀人才。他興致勃勃地向記者聊起三國的段子：“劉備根本不會打仗，他就專門跟會打仗的關羽張飛結拜，又三顧茅廬把諸葛亮請過來，反而能干成事兒。曹操比劉備能干多了，什么事都自己干，不團結人，還把楊修殺了。你想想，他要是把楊修當諸葛亮一樣供著，就不會是草船借箭了，就是草船‘烤鴨’了！”
　　馮軍很少提及創業的挫折。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不想當“祥林嫂”。“對于挫折要健忘，否則沒法活了。忘掉，不能回憶，越回憶痛苦越多啊！”言畢，他先自嘲般的哈哈大笑起來。
　　即便如此，2006年華旗成立以來的第一次虧損仍然引起了業界的一片嘩然。馮軍對外宣布華旗愛國者數碼相機業務虧損3000萬元。在“是繼續下去”還是“放手”的問題上，馮軍坦言“當時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事實上，這也是華旗內部第一次因為發展戰略出現爭執。
　　
　　 因為與華旗同時進軍數碼相機領域的國內品牌聯想、清華紫光、北大方正等此時都已經紛紛選擇退出。華旗愛國者在市場上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當時的情況讓我感到既好笑、又悲哀，大家都在喊向前沖，結果回頭一看，其他人都向回跑了。”
　　馮軍并沒有選擇放棄，他繼續了這一場關于數碼相機領域的攻堅戰。其中，有關愛國者的最新爭議是它的哥窯相機。
　　馮軍向記者提到，有一次他去法國，看到很多人排隊購買LV包。LV既有歷史又有文化，通過商業把它變成了一個奢侈品的品牌，“中國能不能有自己的奢侈品品牌呢？”
　　他選擇了哥窯相機。哥窯是中國宋代五大名窯之一，其獨特的冰裂紋讓每款都獨一無二。哥窯數碼相機，運用愛國者擁有專利的“溫壓時同控技術”確保相機每一款外觀紋路均自然生成，獨一無二，是數碼相機工藝的一次革命創新，也是中國傳統文化與現代科技的完美融合。馮軍的堅持換來了回報。目前，在數碼相機領域，愛國者是唯一一個與眾多國際品牌抗衡的中國民族品牌。
　　從馮軍的微博頭像上，人們可以看到，照片上的他頗似位“鄉鎮企業家”，站在“愛國者”的字畫前，身著白衣，笑容燦爛，而他手中拿的，正是一臺哥窯相機。
　　
　　在世界舞臺上扛起民族大旗
　　媒體人凌志軍曾把中關村當作中國改革的一個縮影：“在20世紀的最后20年，這個國家打碎了精神枷鎖，戰勝了饑餓，又讓自己成為全世界最龐大的‘制造車間’。在21世紀的第一個10年，它急切地渴望拿下新技術的高地，把‘中國制造’變成‘中國創造’”，“這個國家之所以能夠改變世界，是因為它改變了自己。”
　　馮軍對此很認同。至今，他在中關村創業已經有近20年的光陰。自主研發、自主創新、自主品牌，在很多人眼里，“愛國者”就是一個傳奇。而離開中關村這塊土壤，就不可能有愛國者的今天。
　　有人說，“如果說陳春先、萬潤南、王選、柳傳志、倪光南、段永基代表了中關村的第一個十年，王志東、楊元慶、王文京、劉迎建代表了中關村的第二個十年，那么現在就輪到丁健、嚴望佳、周云帆、張朝陽、馮軍、胡暉、劉昊原、鄧中翰、李彥宏他們了。”
　　馮軍對此有著新的解讀。“到了2012年，創業的關鍵詞將會是‘國際化’，那時就會有新的一批人，你現在想都不敢想象的一些人，他們將會引領一個新的創業時代。”
　　民族品牌國際化，這也是馮軍目前準備打出的最新王牌。剛剛結束的“中國品牌歐洲孵化器建設之旅”便是馮軍為了愛國者能夠“走出去、走進去、走上去”而做出的準備。
　　馮軍認為，盡管全世界都有“Made In China”，但“Made In China”不是中國品牌，中國如果僅僅是靠“中國制造”來賺錢的話，永遠處是價值鏈的最低端，但如果把價值鏈往前挪一步，建立在海外的話，“走出去”就帶有了國家戰略性質。馮軍堅信，中國產品在世界上的普及與推廣，不僅能為世界人民帶來更高價值，更將徹底實現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的轉變。
　　至于如何與國際市場競爭，馮軍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論。
　　熟悉馮軍的人都知道他愛下國際象棋，只是他的下法比較特殊。這從他辦公桌上的棋盤上便可看出端倪——原本是國際象棋的棋盤上竟多了中國象棋的“炮”。
　　“我去國際市場競爭，也像下這盤棋一樣，必須要有一門‘炮’才能打出去，否則，憑中國象棋有‘河界’是過不去的。美國人下國際象棋已經有200年的歷史了，而我們學國際象棋才2年半。我們憑什么下得過人家呢？加了‘炮’以后就不一樣了，外國人立刻就招架不住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棋盤，補充道，“和老外競爭必須得用中國象棋的‘炮’，必須要把中國人的聰明才智加入其中。”
　　正是因為一批批像馮軍一樣擁有著創新精神的“中關村人”，中關村的發展日新月異，開啟了經濟技術革命的歷史，因此也得名為“中國硅谷”。馮軍認為，相對于“中國硅谷”，中關村更應該成為“高科技的弗洛倫薩”。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中關村未來要超越硅谷。如果要做到如此，除了技術方面，一定還有文化方面的因素。弗洛倫薩在藝術文化上超過了硅谷。不信你看，硅谷這些人賺了錢之后，還是要買弗洛倫薩的東西。”
　　馮軍總是語出驚人。談起愛國者的國際化發展，他信心十足，制定了“將愛國者建設成為令國人驕傲的國際品牌”的目標。
　　而談起自己，他卻又異常低調。一路走來，他對外總是很謙遜，“不要神話我，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時至今日，雖然華旗已經從當初220元的“小企業”發展成為中國數碼科技領軍企業，馮軍卻從來不忘最初創業時的追求——這正如他在微博的自我介紹：
　　我，一個很普通的學生創業者，就像你家的鄰居，同學或哥們兒。我和同事們有一個理想：“將愛國者建設成為令國人驕傲的國際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