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系傳統(tǒng) 發(fā)展創(chuàng)新

　　２０１０年１１月２１—２３日，全國高等音樂藝術院校二胡教學創(chuàng)作學術論壇在上海音樂學院舉行。論壇圍繞著“二胡教學與音樂創(chuàng)作”兩個中心議題展開。論壇期間除了研討會外，還于２２日晚在上海音樂學院賀綠汀音樂廳舉行了“２０１０高等音樂藝術院校二胡作品比賽”。本次比賽是經歷了初賽（５０首）和復賽（２４首）后篩選出１０首作品進行決賽。經專家組評審①，獲獎名單為：一等獎：《旋葉》（李博曲）；二等獎：《荒寂Ⅱ—秋》（張夢曲）、《云夢彼端》（李淵清曲）；三等獎：《紅土印象》（曲大衛(wèi)曲）、《大漠孤沙》（馬博凡曲）、《烙印Ⅲ》（蘇瀟曲）；佳作獎：《長白山隨想》（崔丹曲）、《詩仙》（李尚謙曲）、《蔓》（張奡博曲）、《氣質》（戚浩笛曲）。這些新作呈現出鮮明的個性特征，以傳統(tǒng)與現代的交融、具象與抽象的結合以及抒情與炫技的對比來彰顯創(chuàng)作者個性化的審美和追求。
　　
　　一、傳統(tǒng)與現代交融
　　
　　自改革開放之初，隨著民族音樂創(chuàng)作理念創(chuàng)新的提出，如何立足傳統(tǒng)、追求創(chuàng)新，一直是作曲家們努力追求的目標并且反復進行探索的工作。這次音樂會所呈現的十首二胡新作均較好地體現了作曲者立足傳統(tǒng)、兼容現代的創(chuàng)作理念。
　　十部作品的取材立意，有以李白的《靜夜思》為開始的《詩仙》；有從璀璨絢麗的華夏文化長河中追尋靈感而發(fā)的《烙印Ⅲ》；有回顧記憶中的情景，并引發(fā)內心感觸與思考的《紅土印象》、《長白山隨想》；有對大自然的瑰麗與神奇的描繪以及對環(huán)境被破壞之憂思的《大漠孤沙》、《荒寂Ⅱ—秋》；有幻想與夢境式的印象風格《氣質》、《云夢彼端》；也有借某種植物的各種姿態(tài)以展開想象的《旋葉》、《蔓》。這些選題既有對傳統(tǒng)文化的擷取，也有對現代命題的采擷。從命題的樣式看來，雖不盡相同，但在創(chuàng)作理念和音樂構成上，卻又體現著傳統(tǒng)與現代的交融匯通；在作品的文化取向上，都是以宏觀的人類文化大背景為依托，取多元文化兼收并蓄、和諧共融的視角，以展現古與今、理性與感性的文化認識；在表現手法上，以“音色音響”為載體，既注重中國音樂線性元素的鋪陳展開，講究中國傳統(tǒng)音樂旋律發(fā)展貫穿的“漸變原則”，又吸納了現代技法的融合、拼貼，繼承并發(fā)展了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旋律美”、“韻味美”和“線性美”。②常通過多調性、多色彩的結合等手法，展現音響的多層美、韻味美；在結構的安排上，除了運用傳統(tǒng)的對比、展開作為作品段落布局的基本原則外，也有碎片、并列、對置、合并以及連綴等多種手段的綜合；在樂器的音色開發(fā)上，除了應用二胡已有的傳統(tǒng)演奏技法之外，進一步挖掘了二胡傳統(tǒng)音樂無法觸及的聲響領域，盡可能地將音樂文飾得妙趣橫生而又渾然天成，使人體會到二胡音樂的韻味之美。
　　本場音樂會的作曲者雖然是年輕的“學生軍”，但其作品卻能從不同的維度來吸納傳統(tǒng)精華，融合現代元素，充分體現當代年輕人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民族意識和敏銳地觀察社會、揭示生活的能力。
　　
　　二、具象與抽象結合
　　
　　曲意新穎、內涵豐富，體現時代新觀念、新風格，是這次參賽作品內容的主要特點。十部作品既有寫景，也有寫意，景中有情，意中帶景，虛實相兼，充分體現了具象與抽象的緊密結合。
　　從構思結果及其形式上看，十部作品都使用了文學性的標題，具象和抽象各半：一是以反映客觀現實為載體，透過事物具體對象的描述，來表達內心的情感。如描繪自然景觀的“大漠”、“長白山”、云南的“紅土”，或對植物“葉”、“蔓” 多種形狀的動態(tài)刻畫；二是以抽象化的精神與靈感為載體，借助印象、夢境抒情達意的《云夢彼端》、《荒寂Ⅱ—秋》；又如展現人物精神和文化風貌的《詩仙》、《烙印Ⅲ》、《氣質》等。從各種不同的側面體現了作曲者在各個思維領域里縱情馳騁，突顯出年輕人活躍的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
　　從音樂內容及其表現上看，也呈現出“虛”“實”兼具的特點：有對民間音樂樸實、凝重等潛力的挖掘，也有對朦朧主義、神秘色彩的探索，……林林總總，作者基于對生活的理解，以二胡為表現手段，將內心的感受與思索全部傾注于音樂之中。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當下青年作曲者群體在音樂創(chuàng)作中，一種追求自然、唯美的表現意識與傾向。
　　
　　三、炫技與抒情并存
　　
　　在本場音樂會的十首作品中，創(chuàng)作材料和手法有的顯得相對簡樸，有的則顯得比較繁復縝密，還有的作品則帶有現代技法中炫技的成分，而絕大多數作品能夠兼而有之，使得整場音樂會聽下來，很明顯地感覺到抒情與炫技的并存是成就作品音效最突出、最重要的創(chuàng)作原則。
　　《旋葉》、《紅土印象》均由中央音樂學院青年教師孫凰演奏，這兩首作品的主題均帶有很強的旋律性，尤其是《紅土印象》，旋律寫作大氣、深沉，采用傳統(tǒng)的抒情性旋律寫法，在音樂風格上達到了標題與音樂、形式與內容、二胡與伴奏的良好統(tǒng)一。音樂充滿激情，感人至深，音色講究，節(jié)奏收放得當，力度控制得體，令聽者久久難以忘懷。
　　“沒有技術，也就談不上藝術”。二胡音樂創(chuàng)作與其他現代音樂創(chuàng)作一樣，也在盡量尋找自身的突破空間，盡可能地挖掘自身樂器上的新音色、新音響。首先，炫技性體現在弓法與指法的寫作上。十首作品無不涉及到二胡弦與弓的各種復雜的、高難度的演奏技術，剛柔相濟。如《烙印Ⅲ》中運用了拍擊琴筒蛇皮面、弓桿擊打等特殊演奏技法；《旋葉》、《紅土印象》、《荒寂Ⅱ—秋》、《氣質》和《云夢彼端》里的對比快板部分，還運用了技術難度極高的快速泛音、急速快弓、快速大跳等演奏技術，華麗甚至有時顯得張揚，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其次，通過作品的節(jié)拍、節(jié)奏與和聲方面的特殊處理來彰顯炫技性。節(jié)拍方面，如《詩仙》中，除了使用常見的２／４，４／４節(jié)拍以外，還使用了大量的７／４，９／１６，１７／３２等混合節(jié)拍，以此增加作品的技術難度；在《烙印Ⅲ》中使用了２／８，５／８，５／４拍子的交替出現，并且更換拍號的頻率極快。節(jié)奏方面，如《云夢彼端》為爵士風格，節(jié)奏音型十分復雜，音樂富有張力，激烈且?guī)в写碳ば裕偌由峡焖贀Q把等都帶給演奏者新的挑戰(zhàn)。不諧和的伴奏和聲在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作品的炫技特點，如《云夢彼端》中大量高疊和弦、復合和弦；《長白山隨想》中的音簇；《詩仙》中雙調性重疊；《氣質》中的調性對置等，增加了演奏者在聽覺和把握度上的難度。
　　此外，音樂會作品大多使用了二胡與鋼琴兩種音色的交替流動，構成異質音色的對比結合，表現出獨奏樂曲的織體特點。而其中別具一格的則是《荒寂Ⅱ—秋》的打擊樂器伴奏，形成點線結合，相互陪襯，相互補充成為音樂會上的一道亮麗“風景”。
　　以上諸多推陳出新、翻新出奇的創(chuàng)作手法，在一定意義上展示了當代國內高等音樂藝術院校二胡創(chuàng)作技法的新思潮，并預示著二胡創(chuàng)作的新氣象。
　　
　　四、新人涌現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這次比賽涌現出來的一批年輕的作曲者與演奏者。從整體上看，參加這次比賽的選手主要來自全國各個音樂學院的附中學生、本科生和研究生群體。進入決賽的十位作曲者分別來自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和上海音樂學院，其中年齡最小的只有１７歲。而恰恰就是這樣一批年紀輕輕的創(chuàng)作隊伍，呈現的作品卻已是相當的成熟，他們的創(chuàng)作理念、創(chuàng)作技術、創(chuàng)作修養(yǎng)，以及作品所反映出來的二胡的現代精神，這些都超出了評委專家及聽眾的意料之外，許多專家都稱道“實在是意想不到”。其次，演奏者也是來自各音樂院校的年輕教師、大學生甚至附中學生。年歲雖稚嫩，卻技藝超群。他們憑借對種種高難度技巧的精彩演示，以及對作品的全方位理解與詮釋能力，顯露出扎實的演奏功底。他們精彩的演奏足以印證“只要作曲家想得到的，演奏者就能做得到”的箴言。
　　
　　結 語
　　此次音樂會一次性展現了十首二胡新作，是二胡界一次重大的收獲，不禁讓人想起了１９６３年的“上海之春”二胡比賽的２０首新作。雖然相隔近五十年，但是卻有著諸多的相同。５０年前的２０首新作也是給了二胡界乃至音樂界一個驚喜，其中的《秦腔主題隨想》、《豫北敘事曲》、《三門峽暢想曲》皆成為二胡音樂作品中的經典之作，是二胡教學、比賽、音樂會上演奏的常客。而此次比賽中的《旋葉》、《荒寂Ⅱ—秋》等優(yōu)秀作品，相信也會在未來的時間檢驗中受到“二胡人”的青睞。
　　總之，這臺音樂會作品，在整體上具有較高的藝術質量。它們能表現出協(xié)調多樣的題材取向、體裁形式、風格特征和音響類型；也能夠從一定的角度或層面上，反映當代青年作曲家在新音樂探索與個性化創(chuàng)作方面的趣味、趨向或特點，以及能夠融入中國民樂新音樂主流的水準和實力。然而事物的發(fā)展總會有兩面，此次十首之作也不例外。雖然此次新作得到專家的肯定，但同時也有一些現象尚待解決和完善：樂曲的標題的不確定性、過度強調炫技而忽略了音樂的旋律性、作品技術難度大而難以普及等，希望引起作曲者的注意。
　　
　　①此次二胡新作比賽評審由一個高規(guī)格的９名評審專家擔任，分別由音樂學家喬建中，作曲家楊立青、許舒亞、徐孟東、賈達群，二胡教育家劉長福、王永德、胡志平，民樂指揮家王甫建組成。
　　②王安潮《跨文化視野的綜合美顯現——朱世瑞室內樂作品音樂會述評》，《人民音樂》２００７年第１１期。
　　
　　[本文系２００９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研究成果之一，近現代中國二胡音樂創(chuàng)作研究，項目編號：０９ＣＤ０７６]
　　
　　涂致潔 福建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副教授，南京藝術學院在讀博士
　　（責任編輯 榮英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