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亞太攻勢”為何如此扎眼

　　從2011年11月3日踏上法國戛納到11月20日奧巴馬離開印尼返回華盛頓，這兩個多星期內美國總統奧巴馬在全球掀起了“旋風外交”。從20國集團峰會到APEC首腦會議，再到訪問澳大利亞，后來又到巴厘島參加東亞峰會，奧巴馬的行程幾乎轉遍了大半個地球。這一路走來，美國總統說得、做得最多的，是美國和亞太的關系，是美國在向世界重新定位亞太在美國外交、經濟和戰略中地位，是美國長袖善舞、舌吐蓮花般地“昭告”世界：20世紀美國成功地打造了跨大西洋兩岸同盟關系，21世紀已經成為了美國的“亞太世紀”。
　　回顧奧巴馬從11月11日開始的亞太之旅，奧巴馬總統不是一個在“表演”，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與總統是“聯袂出演”。用了中國武俠小說中經常說的是“雙劍合璧”、“聯手出擊”。希拉里在夏威夷之后馬不停蹄訪問了菲律賓，和菲律賓總統阿基諾三世簽署了《馬尼拉宣言》和《美菲增長伙伴協議》。隨后又訪問泰國，并在東亞峰會上和奧巴馬會合。隨后又傳出消息希拉里將空降緬甸，這是56年來美國國務卿第一次訪問緬甸。奧巴馬政府的這一連串“亞太外交攻勢”確實讓人眼花繚亂。但中心議題卻只有一個：美國將在亞太地區進行全面的外交、經濟和戰略投資，美國將領導亞太未來區域安全與經濟的發展進程。我真的想不出來從1991年冷戰結束以來，美國還有哪位總統曾如此高調和不加掩飾地向世界兜售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構想的。
　　上一次強調亞太作用的美國總統要回到18年以前。1993年克林頓總統曾在西雅圖APEC首次領導人峰會上提議建設“太平洋共同體”。但當時他的想法只是為了擴大美國和亞太地區的經濟聯系，保障美國在冷戰后的“經濟安全”，并對付來自于日本強大的經濟和金融競爭。美國隨后在1995年公布的“東亞安全戰略報告”確立了美國后冷戰時代亞太戰略的三大支柱，這分別是“前沿駐軍、同盟關系、接觸以及擴展戰略”。這三大支柱的核心要義，是在確保其在亞太地區軍事同盟體系穩定的同時，和中國這樣的新興國家保持必要的政治和商業交往，并不斷擴大美國與區域內的經濟和防務伙伴關系。今天，中國變了，地區變了，美國也變了。美國最近舞動的 “組合劍”，眼睛盯著的是亞太，但“劍鋒”指的卻是中國。只是，美國在這次高調出手之前，已經謀劃了很久，也琢磨了今天的中國很久。因此，這一次其戰略的謀劃能力更強、目標的設定更為久遠、所使出的招數也更為狠辣。
　　從經濟上來說，美國深知中國已經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也是多數東亞國家最重要的貿易伙伴。如果沒有在經濟上領先于中國的競爭力，美國深知在亞太保持如此龐大的軍事和戰略存在總有一天將難以為繼。2011年11月13日，奧巴馬宣布的“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合作伙伴關系”(TPP)已經達成了大致的框架，并吸收了日本等10國參加談判進程。TPP說到底是為了加大美國對亞太的出口、運用美國自身的貿易規則和市場規則全面提升未來亞太經濟合作中的市場開放度和貿易標準度。美國TPP中的“中國構想”不能簡單地理解為“美國陰謀”。事實上，TPP是美國未來擴大與亞太經濟全面貿易、服務于投資聯系的重要杠桿。其重在“固本”，而并非單純和中國競爭。
　　從外交上來說，美國這一連串的“組合劍”，在很大程度上是要建立起區域外交中全面的對華強勢，不惜把中國堵在“墻角”，讓崛起的中國徹底“淹沒”在美國的強勢外交之中。2009年奧巴馬上任伊始，美國曾一度要和中國“共享領袖地位”和“共擔責任”，但隨后雙方由于對臺軍售等一系列結構性問題難以解決，再加上爭議不斷的2010年，奧巴馬政府現在已經不再有任何“G2”的熱情。最近奧巴馬和希拉里兩人在亞太的外交舉動，處處凸顯的是美國不可替代的“領袖地位”。這一系列的“外交攻勢”表現得如此扎眼，說到底，是為了告訴其亞太友邦，美國已無意于搞區域內的中美“二人轉”，美國的外交重心已全面轉向與友邦一起，在所謂中國“不合作”的問題上“壓制中國”。
　　從戰略上來說，美國已經開始在亞太推行新的軍事擴張主義。白宮不僅說服澳大利亞在達爾文港設立新的軍事基地，而且把越南培養成了美國的“準盟友”，向印度尼西亞出售先進武器，強調對菲律賓的防衛責任，準備在新加坡部署最先進的海軍艦艇，等等。其中，在達爾文港建軍事基地的戰略意圖很明顯：該基地離南海最近，因此這也是美國在南海問題上加大戰略投入的重要標志。這一系列的行動表明，中國人吵嚷了20年美國是否會“遏制”中國，這一次，真的是“狼來了”。
　　然而，美國最近這么張揚地“劍指中國”，其實只能說是“小題大做”。中國盡管“憤青”多、大嘴巴的軍內專家多、情緒常常激動的民族主義愛國群眾多，但中國保持“和平崛起”的戰略抉擇沒有變，中國希望集中精力搞好國內問題的戰略決心沒有變。最重要的是，如果目前中美在下亞太這盤“大棋”，美國現在不僅先手搶攻、而且“氣長”、“眼多”。中國需要“大龍”做活，不僅需要“輾轉騰挪”，更不能“誤判局勢”；只有將對手拖入“官子”才能慢慢下一盤“細棋”。
　　當美國咄咄逼人地發動這一波又一波的“亞太攻勢”時，讓它“三尺”又何妨？此時此刻，我想得最多的是金庸先生的名言：“敵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
　　（作者為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