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杰的恩義情仇

吳虹飛

從側面看他似乎太普通了，一時間沒有認出來。直到他擰過頭來，向你微笑，我才知道。真的是那位在熒幕上戰無不勝、義薄云天的大俠。周遭的人有些認出他來，和他打招呼，他也快樂地禮貌地微笑著打招呼。他完全不像是一個明星，倒像是值得你信賴的一個朋友，一個鄰居。

功夫皇帝李連杰，看起來如此普通、謙和。他讓你聯想到武俠小說里那個最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和他一樣平凡，他讓你回想那些少年時關于武俠的夢。

1971年，他在無數個小學生里脫穎而出，開始學習武術，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被選中，只是練武術不必上乏味的數學課了。他并沒有開心多久，很快就發現自己足夠蠢，那是難忍的寂寞和疼痛。

武術給了他什么?古代的時候，上山修煉，好比讀一個大學，練完后下山，好比大學畢業，可以找到很多工作，很多人需要保鏢，武功強可以靠武功升官，可以做皇帝的錦衣衛，可以做軍事將領，最差的做一個刺客。而他卻發現，人類發展到現在，并不需要花五年的時間去練鐵砂掌。如果不是靠著《少林寺》里那個憨厚可愛的覺遠小和尚，18歲那年的一夜成名，他能擁有什么呢?

的確，沒有人能夠像他那么幸運了。他名聲顯赫，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似乎什么都擁有了，鮮花、掌聲、愛慕……誰都知道他的武功好。而每拍一個電影就要斷一個地方——手腕兒、腰板、脊椎……19歲時，他躺在醫院里，大夫告訴他，如果堅持練武，腿會一次一次地斷。治療之后，只保證你能走，不能跑和跳。大夫保證說，可以給他開一個三級殘廢證明，這樣他一輩子都不會餓肚子了。這些冷笑話，到了現在他終于可以坦然講出來了。可是在當時呢?在那個集體國家榮譽大于一切的年代，誰知道一個少年人面對即將終生殘廢的痛苦呢?或許每一個明星都有過成長的淚和痛，是的，功夫皇帝畢竟是不多的，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他，這是多么、多么虛榮的一件事啊!

然后，他遇到了利智。1986年的亞洲小姐，艷壓群芳，卻在香港倍受歧視的“大陸妹”，在影視里被人視為波大無腦的花瓶，有心從事投資行業卻曾經失敗過的心算者，一個被傳說和眾多顯赫男人包括澳門賭王有過裙帶關系而被永久逐出香港的女人，帶著香艷的面容和香港娛樂和黑社會的各種渲染，利智帶著驚人的俗麗和無數的熱鬧，似乎一天都沒有做過她自己，直到和李連杰的愛情長跑有了結果，她為他生下女兒，從此洗盡鉛華，隱身幕后，十幾年后，她終于有機會做回一個平凡女人。

無疑，他是堅韌、追求、專注、果斷、深情的；而她，卻是美艷無雙的。他要愛她，是輕狂，還是寂寞?他已婚，不倫之戀如何承擔得起道德的威壓?他有勇氣說“如果十年后我們還相愛，我就娶你。”就是這樣的戲劇化，他卻對得起自己的承諾。

終于有一天，他和她是同一個了。他說，他也是自私的，他愛她，便是愛了自己了。

你知道這多么像一個香港電影里的愛情故事，充滿了虛榮、金錢、打斗、黑社會、掙扎、痛苦，而它可能遠比電影更復雜、更驚人。但這些背后的人生冷暖，當事人永遠都不會告訴你了。因為它和你的人生一樣，平凡。功夫皇帝也好，亞洲小姐也好，不過是紅塵中的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對尋常夫妻罷了。人生無常，不學會互依存，如何抵擋寒冷?

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是愛，李連杰就這樣眼睛閃閃地看著你，他沒有掩飾過他的想法。也許，他從來不是最好的演員，他只是他自己。人很渺小，愛卻很大。這就是一個功夫皇帝的半生感悟，他的恩義情仇和慈悲之心，更多人至今未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