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札記（組詩）

紅杏

拉脊山 一個矮個子男人的自信

一個矮個子男人

站在世界的屋脊上

揮了揮 手中灰色的帽子

像華北平原天空上的鷂鷹

我曾站在麥田里

不只一次地幻想著

有一天會踩著鷹背飛翔

我的影子被拉脊山的風雪

折射成一簇青稞

呵呵 如此高大的影子

可以腑瞰長江或者黃河

還有養育他的那片土地了

于是 我開始自豪地用牦牛角梳子

梳理著被山風吹亂了的頭發

就像梳理心中煩亂的思緒

或者捧一捧高原殘雪

洗去臉上多年的積垢

在拉脊山上

一個矮個子男人 找回了

丟失了四十六年的自己

日月山 尋找一滴血養育的青稞

這就是傳說中的赤嶺么

形如日月的乳峰

遠遠的 掛在天邊

赤紅的霞托起

厚重的丹瑪久妮神話

穿越日月山

我尋找一滴血養育的青稞

我從太白醉臥的長安出發

逆渭水 越隴山

渡黃河到鄯州

公主香攆軋過的轍痕

已被高原的黃土掩埋

已被日月山口的季風塵封

站在公主回眸的山崗

我從歷史的扉頁間

看到一個女人的柔韌

和一個男人的膘悍

戰馬的嘶鳴

已經漸漸走遠

我聽到了

藏羚羊的呼吸

清脆的駝鈴

穿越日月山

走近牧民的家園

青稞酒的醇香

醉紅了我的眼睛

天路 我像一朵奔跑的云

一朵白云在天路上奔跑

我的心我的眼睛我的情緒

在天路上奔跑

云停下來

我從一片云層

走進另一片云層

腳下是剛剛泛青的草地

一群黑色的牦牛

和一群白色的綿羊

靜靜地啃著草原的四月

唐古拉山脈的雪意

遠遠的向我飄來

蒼鷹的翅膀上

那片殘雪滑落我的掌心

一縷清風掠過之后

我彎腰拾起童年的夢

小心翼翼地打開

每一個夢都與青藏高原有關

青藏公路的兩側

狼群已經走遠

我繼續鉆進云層里

追趕藏羚羊

走近青海湖鳥島

走近青海湖鳥島

我無法穿越透明的墻

高原的氣息

被厚厚的玻璃拒絕

像看著無聲的電視畫面

狹長的甬道

日光燈蜂鳴著

讓我煩躁不安

昨夜的夢 在缺氧的

草地上 漸漸褪色

陽光很疲憊 像我的呼吸

極想與黑頸鶴共舞

或者用體溫孵化棕頭鷗

或者用呼吸撫摸斑頭雁

湖邊拔地而起的鳥島

不是很高 植被不是多茂

但我無法攀援而上

想象中的青海湖鳥島

與現實只有一窗之隔

一窗之隔的距離

兩個世界的生存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