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被精神病”

□劉秀品

擔心誰“被精神病”？鐘吉章啊。

多家傳媒披露，供職于廣州建設工程質量安全檢測中心的高級工程師鐘吉章，因違背了已被施工方“搞定”的上峰的旨意，在廣州亞運會前發帖，實名舉報廣州地鐵三號線北延段的工程驗收報告作假，引起輿論震動，波濤至今不絕。

有人夸鐘吉章此舉“夠膽量”，也有人說他“缺心眼”或“當炮灰”，更有人恐嚇他說要把他抓走。為了表達自己“憑良心說實話”的勇氣，這位畢業于上海交通大學、具有廣州市房屋安全鑒定員資格證書、中國交通運輸部橋梁、隧道檢測工程師證書、少年時曾參加過游擊戰爭的69歲的“老革命”在博文中寫道：“雖然遭到恐嚇、威脅，甚至有人說如果我去爆料，就準備快速地消失在這個星球，可是，我活夠了，已經快70歲一把老骨頭了，我不能在快瞑目前昧著良心閉上眼睛，死也會不快活的，對不起養育我的祖國，所以我冒死爆料。”

鐘吉章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得到安寧，連死都不怕，決心固然可貴并可敬，但我擔心他違背上峰旨意，不讓揭發，他偏要揭發，行事如此“出格”，存在“被精神病”的風險。他一旦“被精神病”，強制送進精神病醫院關起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隔三岔五再來個“電擊療法”，豈不可憐哉！

別看鐘吉章的舉報受到廣州市市長萬慶良的高度關注，還被有關媒體評為“2010年度中國正義人物”和“2010中國魅力人物”，但我的這種擔心絕不多余。《三秦都市報》曾報道：小浪底的職工王鳳興，面對被解雇的風險，堅持把祖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揭發了外籍工長在施工中偷工減料的問題，使小浪底避免了一場可怕的質量事故，被外商炒了魷魚。當時王鳳興也紅得發紫，被譽為中國工人階級的榜樣，鄭州銀基商貿城還以三千元的月工資，聘他為“終身員工”，享受副總的待遇。可才過幾個月，鄭州銀基商貿城卻以王鳳興“精神不太正常，有點缺心眼”為由炒了魷魚。

“精神不太正常”者“輕度精神障礙”也，這就是“被精神病”了嘛，只不過還沒有達到重度的“精神分裂癥”而已。王鳳興“被精神病”炒了魷魚，所幸還沒有被送進精神病醫院，比起那個叫郭元榮的“被精神病”來，王鳳興還算走運。

郭元榮是湖北省十堰市竹溪縣建設局的一位副股長，因為一而再再而三地舉報該局某領導的經濟問題，并對上級的調查處理結果不滿而多次上訪，被竹溪縣公安局送往十堰市精神病醫院——原茅箭醫院精神科，經鑒定為患有“精神分裂癥”，接受“強制治療”。至2011年1月4日出院，郭在精神病院三進三出，總計治療時間達12年多。這個“被精神病”，數次接受電擊療法，吃抗精神病的藥物，被整得記憶力衰退，膽小怕事，如果不是湖北十堰市男子彭寶泉等人，策劃“女子賣身救父”的發帖，郭元榮至今也可能還在精神病醫院接受“強制治療”哩。

不少人總是把“精神病”與“神經病”混為一談，罵那種“缺心眼”，做事“出格”的人是“神經病”。其實，“神經病”有“筋”為證，看得見摸得著，疼痛麻木，弄斷了通過外科手術還可以吻合；而精神病看不見摸不著，來無影去無蹤，下診斷全憑精神科醫生的“經驗”，說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說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你越爭辯不是越說你是；你承認自己是當然更是。誰要是真的“被精神病”，那一輩子就很難有清靜日子過了。李亞鵬說：“自得了精神病，精神就好多了”，那是調侃，是冷幽默。王鳳興本來沒有精神病，可因為“被精神病”，從鄭州被辭回老家，不但再也找不到工作，一些群眾、基層干部，也回避王鳳興，對其指指點點：“精神病，精神病！”而鐘吉章雖說目前還暫時未“被精神病”，可也開始享受“精神病”的“待遇”——扣工資，原本該有的績效獎、職務補貼都沒有了，也不再聘用。有一個惠州的建筑企業，原本覺得他技術過硬，想請他去做建筑工程總監，后來在網上查到他曾經捅出地鐵三號線的事情，怕他還干那種“缺心眼”的事，再也不與他聯系了。

“被精神病”打擊的是正義，吞噬的是良知，保護的是被朱镕基痛斥的“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如果“憑良心說實話”都要冒“被精神病”的風險，那這個社會也太缺安全感了。在一個存在“被精神病”風險的社會里，如果不對“被精神病”提高警惕，讓“被精神病”患難成災，那前天王鳳興“被精神病”，昨天郭元榮“被精神病”，今天鐘吉章“被精神病”，明天或后天，就有可能不是你和他就是我要“被精神病”了。所以，務必得對“被精神病”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