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武
魚 網
□李曉武
一夜之間,巴陵湖公園的效果圖如出水芙蓉般掛滿了大街小巷,引得市民駐足觀看,嘖嘖稱奇。政府的大手筆,讓開發商們看到了該項目的光明“錢景”。一時間里,眾開發商趨之若鶩,展開拉網式的公關,而此時,主管城建的副市長錢守義像是突然蒸發了,無跡可尋。
方鴻偉業房地產開發公司老總方鴻智卻顯得平靜。這些天來,他除了澆澆花,喂喂小金魚,沒什么動靜。當然,他的靜不是無為的守拙,而是高能量的蓄勢。
一天中午,方鴻智一個電話將市政府辦主任何二良邀請到了品味軒大酒店的一個包廂里。
何二良說,方哥,你約我來,該不會是項目的事吧,你可不要為難我,我們是有紀律的。
方鴻智笑了笑,將一個硬實的信封推到了何二良眼前,二良,幾天不見,說話咋就變腔變調了?咱們還是老規矩,工作上的事,我一字不提,我們今天只是隨便扯扯談,你盡可把心揣到肚子里去。
何二良捏了捏信封,又推了回去,方哥,這扯談的事成本也太高了吧,我有壓力呀。方鴻智嘴角擠出一絲嘲笑,你何主任時間寶貴,一刻值千金的,我也就是個小意思而已。說著,方鴻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知何主任可喜歡釣魚?
釣魚我不會,你不妨說來聽聽。
我也不會。方鴻智說,可錢副市長會。
知道的還真不少,還有呢?
錢副市長釣魚有三個特點:一是他喜歡獨釣,錢副市長每次釣魚,都要把小車開到很遠的地方,找一處水草豐美的河灘,然后,給皮劃艇充氣,劃到水的中央;二是他只用禿鉤,從不上魚餌,一釣就是一整天,一天只收一次竿;三是錢副市長從來就沒釣到過魚。
方哥,你是在給我講童話故事呢,還是在編派錢副市長?
不敢的,不敢的,這是傳說,一個美麗的傳說。只是我不明白,錢副市長到底在釣什么呢?
何二良說,如果真如你所說,這好理解,錢副市長釣的是一份雅趣、一份閑情逸致。
不對。方鴻智又抿了一口,錢副市長雖是文化人,但他更是官場中人,依我對官場中人的了解,這不是他們的做派。方鴻智用手抓撓著他光溜溜的腦袋,沉吟半晌,筷子猛地一點,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何二良一臉茫然。
錢副市長自然是難釣糊涂的,他釣的是智慧,確切地說,他釣的是天機。
方鴻智舉杯跟何二良碰了一下,來,為錢副市長的天機干杯。
方鴻智抹了抹嘴巴,錢副市都在什么地方釣魚?何二良說,不知道。方鴻智說,你應該知道呀?什么都不知道,你這政府辦主任也當得太素了點吧,你的工作不就是陪領導吃喝玩樂嗎?你不但要為領導服好務,而且要想方設法鉆到領導肚子里去,領導想什么要什么,你都得一清二楚的。再說,你一心一意地為領導服務,都成了領導心里的蟲子了,領導還會虧待你?年輕人,心思活泛點,你這樣可不行!
何二良的嘴喳吧喳吧響個不停。他打了個響嗝,站起來,將信封重又撿在手里,掂了掂,方哥,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陪聊費呢?那顯得我們多生分,不收吧,又顯得我生硬了,傷了哥倆的和氣,也不好。要不這樣,這錢算我借你的,什么時候有了,我立馬就還你。說著,把信封插入了口袋。方鴻智說,我是大老粗,凡事沒你想得周全,你覺得好就好,就怕何主任不給我臉子呢。
方鴻智拍了拍何二良的肩膀,別急著走啊,坐下,坐下說。
何二良很是局促不安,我真不知道錢副市長在哪釣魚。方鴻智說,我知道,我們不說這個了,換個話題,說菜。
何二良掃了桌上一眼,味道還可以,都吃得差不多了。
我說的是“夾心菜”,特為你準備的,你不嘗嘗?
“夾心菜”?這菜名有意思,味道很特別吧?那我就品嘗品嘗。話音剛落,門開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風一樣地走了進來。
方鴻智向何二良介紹說,這是我新招聘的員工,叫謝心飴。心飴,這位就是市政府辦何主任,你叫他二良哥好了。
謝心飴甜甜地叫了聲二良哥。
方鴻智看了看謝心飴,謝心飴款款站起來,眼里飄過一絲曖昧的云翳,二良哥,小妹我敬你三杯,你可得賞我臉呀。何二良心旌搖蕩,忙舉杯跟謝心飴碰了個響,一飲而盡。謝心飴再敬,何二良再干,三杯酒下肚,何二良再看謝心飴的時候,眼神早就“葷菜”了。
方鴻智附在謝心飴耳邊竊竊地說,你帶他到房間里去,把他擺弄好了,你的工作也就做好了,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謝心飴媚笑著,方老板,不勞你多說的,小女子我別的不會,就會伺弄這些王八。說著,便拉起何二良。何二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身子就勢靠在謝心飴的肩上,一面往外走,一面回過頭來,方哥,你才是真正的釣魚高手,你釣……釣的都是大……大魚。方鴻智在心里恨恨地罵了句“狗雜種”,臉上卻堆著笑,我是高手,可我釣的都是我自己喂的魚。
一轉眼,時間又過去了半月。七月十五日這天,對方鴻智來說,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成與不成全看天意了。晚上六點半,他的手機響了,一看,是何二良的短信:錢副市長在白馬江水庫釣魚的時候,不幸溺水身亡。錢副市長落水是因為魚鉤掛住了魚網,小艇重心失衡所致。錢副市長本來是會游水的,因魚網的束縛,他無法動彈。警方還從魚網中找到一個密封的塑料袋,里頭有五十萬元現金。
方鴻智跌坐在地,渾身顫抖,氣喘吁吁,眸子里卻依然閃著攫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