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天網恢恢

□戴宇威

壞人伏法了，有關人士的發言，媒體上的報道總愛套上一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其實，這更多的是慰人和自慰，若蒼天果真這樣靈驗，那跟主流社會不大提倡相信甚至批判的因果報應有何兩樣？

不知是加大了反腐力度，還是貪官滿街走，天上落塊隕石都能砸中一個的緣故，筆者身邊不時有貪官落網。通常，貪官中箭落馬，惋惜、感傷乃至恐慌的是負了培養、提拔之責的有關組織和兔死狐悲的同僚及圈內人；額手稱慶、幸災樂禍的是吃不到葡萄就“嫉官如仇”的坊間小民。然而，這里一發生貪官落網的事，坊間的反應并不是拍手稱快，更多的卻是同情和惋惜。莫非這是一片和諧的融融樂土，外界到處彌漫的仇官情緒就沒有蔓延到這里來？非也，而是人們感覺不過癮，不解恨。因為，被查處的貪官沒一個算得是地方上的重量級人物，從貪賄數額上看，不過幾萬十幾萬，而就在周遭縣區，就揪出了好幾個賄額數百萬的大貪。

最關鍵的是，這些倒霉的貪官都還不全像官，多少還有點像人。比如，有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的，有從不進曖昧的娛樂場所、與二奶小三絕不沾邊的，有生活樸素、蹬自行車上班下班的，有為人低調、沒有當官架子和派頭的，還有有個性、敢與比自己官職大的領導叫板、甚至對本地“一把手”的條子都不買賬的。當年廣西煙草專賣局的韓峰栽倒于“日記門”時，不少人憑其日記所記劣跡與時下貪腐“行情”比照，還撰文稱他是個好干部，如果把這里落網的貪官與韓峰比，又不啻小巫見大巫，更配稱好干部了。老百姓總是善良的，別人倒霉時，多少還叨念著他們可圈可點的些微善處。

當然，說這些并不是為他們鳴冤，他們的落網雖有可能是官場爾虞我詐、相互傾軋，或“打蒼蠅不打老虎”所致，但完全是咎由自取，查實的賄額雖然比起時下動輒天文數的貪賄案來實在微不足道，但都是板上釘釘，實打實的，一點都不冤枉。只是，難以以他們的落網來詮釋天網恢恢，也難讓人們出夠郁積的不平之氣。

而坊間對另一種情景的反應就截然不同了，這就是官員們自己不爭氣招致了什么意外。這些意外都是酒惹的禍，比如醉駕致死，酒后猝死等，這些年就時有發生，其數量遠比被查處的貪官多，而由于無節制飲酒而沉疴不治，暴病而亡的就更是難以計數，反正其比例絕對比普通百姓大得多。每當一有這方面的噩耗，就會成為社會上一段時間熱議的話題，讓有著酸葡萄心理的小民亢奮好些天，茶館酒店也會比平時熱鬧，人們津津樂道，繪聲繪色，還有充滿想象力的編排，其景況，不下于阿Q在酒店里唾沫橫飛地炫耀自己在城里看殺革命黨的見聞。按理，別人發生不幸還高興，未免有失厚道甚至顯得殘忍，但這些官員都是地方上春風得志、炙手可熱的人物，未免太跋扈，太不自愛了，也算是性格決定命運吧。

就以車禍說吧。本來車禍如天時有衍伏，只能盡可能減少，不可能根絕；本來車禍并沒長著勢利眼，下至草根百姓，上至像英國王妃那樣的顯貴，都可能被撞上；本來遇車禍是傷心難耐事，并不丟人現眼，然而我們這里當官的車禍都有些丟人現眼：都是喝了酒甚至喝了幾臺酒后駕的車，都是發生在夜晚或夜深時，多是有曖昧關系的異性甚至屬下的女大學生村官陪著罹難，最讓上級領導難堪，親屬蒙羞的是有輛失事小車內官兒身旁還有一近乎赤裸的年青女子，都不知道更深夜晚了還在忙些啥，反正顯得尷尬，家屬、單位都似有難言之隱，不但沒見得“因公死亡”的名分，就是喪事都是低調處理。再以官員們猝死、絕癥而死來說吧。有酒后“一失足成千古恨”或“誤入耦花深處”，一去不復返的；有地方上年富力強的第幾把手暴病死亡前一天還應了6個酒局，直喝到第二天清晨4點多的；有一年里就揮霍公款幾十萬，病發前還能一口氣喝下一瓶酒，檢查出絕癥后不到10天便“壯烈”了。諸如此類，不一而足。難怪人們都罵“醉死的”，“樂死”的，“活該”！甚至還有人放鞭炮慶賀呢。

真正的法紀也許拿這些人沒奈何，然而這也算天網恢恢吧——不是坊間之人心狠，是老天有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