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之路（組 詩）

俞蘇偉

朝圣之路（組 詩）

俞蘇偉

奔向西部

掠過一座座城市

滿眼的紅塵紛飛消散

奔向西部

尋找失落的夢想和哭泣，

尋找奔騰的江河峽谷泥石流，

尋找白云雪山神鷹天葬

以及隨時而至的死亡

曾經受傷的雙腳

一旦踏上軟綿綿的草甸

無數的牦牛綿羊和雪山之水

為我療傷

無垠的時空

向我展現亙古曠達的畫卷

目光已無法捕捉

美麗是如此的無窮無盡

此時此刻我一片空白

我來自何方又要走向哪里

一切停滯凝固在天地相連之處

那是母親孕育我的地方

神圣而溫暖

嶄新的生命

即將在虔誠的祈禱聲中誕生

過康定

踏進情歌的旋律

我們無法停留

這里沒有韻味沒有愛意

跑馬山上只有空曠

野花向我們低頭微笑

她們見過的路人太多太多

遠足者都是風塵仆仆

康定情歌

只是那些無聊的男人杜撰的故事

走過康定只是一種記憶

沒有奢望

永恒的還是那片草原

那片千萬年演繹不斷的牧羊生活

康定情歌

永遠不屬于我們

不屬于流浪的人們……

瀘定橋

望一眼你就夠，我就走

前方的路還很長很長

河水洶涌

鐵索橋成為我們的圖騰

從你寂寞的身影里

感到一種很沉很沉的失落

回頭望望那段記憶

硝煙烈火燒紅的鐵鏈

把兩岸的歷史重新翻開

黃昏里

四輛車上的15個遠行者

向你頂禮膜拜

我們向你敬禮卻沒有停步

就像你們當初過了大渡河一樣

繼續跋涉在遠征的路上

這一根根銹蝕斑斑的鐵索

捆綁不住七十年前

從這里飛身而過的年輕軍人

瀘定橋

你只是那段歷史

也是我們前行中的一個驛站而已

遇險·九十九道彎

對平安的旅行者來說

那里是最美麗的風景

九十九道彎

是康巴漢子送給雪山神女最美麗的腰帶

可對我們來說

九十九道彎是一道道咒語

三條生命從懸崖中夢游回來

318國道線上

那段無法忘卻的記憶

連同那天正午

歌聲口哨睡意統統成為符號

證明15個遠征者

是一群虔誠的圣徒

怒江天塹

曾是多少探險者靈魂的棲息地。

對于命運來說

善于書寫自己的人總是勇敢地遠行

一年前同城的四個亡靈就守護于此

冥冥之中我們互相問了個好

他們用生命的代價創造了拓界者的神奇

如今洶涌的怒江波濤洶涌

連同亡靈們虔誠的祝愿

歡送我們繼續西行

向著心中的圣地……

草原深處·古寺

遠遠地望見你

然后撲向你的懷抱

是那個濃云掩蓋下的正午

同伴的車如烈馬奔馳而去

蘭博和我把越野車沖入草原深處

不想與你失之交臂

孤寺

不知名的孤寺在七月的冷風中

野馬以及羊群已經遷徙

死寂，洪荒

把自己也遺忘在靈魂之外

時空凝固毫無生命

只有經幡飛舞陪伴孤寺。

我們處于歷史和生命的某個節點上

雖然有照片為證

我們是人類

可仍然無法證明

我是誰蘭博是誰

來自何處又要走向何方

但孤寺可以作證

我們也是寺邊的另一桿經幡

任靈魂在圣潔的雪城高原

自由飄蕩，毫無目的

路過松贊干布出生地達馬村

正午的陽光把紫外線抹平

江南男人的視線正好路過此地

暖洋洋的感覺

源自對唐朝的酥油茶的渴望

源自對遠古村落的好奇

拉薩河幾千年仍在原地流淌

用經幡書寫的是那部高原之書

變脆了又發黃

你從這座空曠的小村走出

向高原吐蕃

向整個中原

迎娶文成公主

用唐朝的王室血脈灌溉草原

一晃

千年的腳步從日光城走過

你再也沒有回到古村

可那用牛糞餅圍城的土屋如故

如今

古村的女人們說起你

猶如談論自家的男人

千年一個話題的藏劇里

添加的僅僅是曲調中

多幾個新鮮的音符而已。

扎什倫布寺

又一次膜拜

是二十二年后的盛夏

用同樣的虔誠與坦然

握住你蒼茫的雙手

酥油燈下

歷史被擠在寺內的幾百條小巷

至今仍可聽到一千二百多年前

老喇嘛那段悠揚悅耳的頌經聲

沿著人流是否還可追尋

班禪大師撫慰靈魂的瞬間

穿行無數的經堂之后

藏族兄弟連同我們

也都經歷了一次徹底的輪回

刪除的是罪惡

復制的是善良

高墻的每個角落里

踽踽而行的是身披羊皮襖的老者

緊握永不停息的轉經筒

那雙手

能否也能把握自己一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