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舞蹈《小城雨巷》論江蘇舞蹈的元素

■袁惟彧

從舞蹈《小城雨巷》論江蘇舞蹈的元素

■袁惟彧

2007年春節晚會歌舞類的節目當中，給觀眾帶來最大視覺沖擊的節目非舞蹈《小城雨巷》莫屬，南京軍區前線文工團的20位姑娘們，20把油紙傘，將江南韻味用肢體語言演繹得淋漓盡致，把江南女子的柔美和江南飄雨季節的婉約從雨巷深處帶到了春晚直播現場，帶到了全國各地，帶進了觀眾心里，獲得2007年CCTV春晚歌舞類一等獎，受到專業人士和觀眾的一致好評，被認為是民間舞蹈的經典佳作。作為江蘇本土創作的舞蹈,該作品深刻反映出江蘇舞蹈在地域、形式、內涵以及古典與現代表現手法運用的特有優勢,對江蘇舞蹈未來的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1.江蘇舞蹈的地域特質

眾所周知，舞蹈從遠古走來，負載著五千年文化的積淀。而民間舞蹈更是猶如一股清澈的泉水，從豐富的民族生活源泉中噴涌而出。《小城雨巷》的舞蹈表演，更是泛起了一片扣人心弦的民族漣猗。江南雨巷中，執傘而行的少女如同一枝枝空谷幽蘭，純凈、典雅，耳畔是江南絲竹的柔美，眼簾是白墻碧瓦的婉約，水墨般的畫面，婀娜多姿的身影，加上優雅寧謐的場景，如同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泉，撫慰著人們的心靈，讓人如癡如醉。

1.1 稻作漁撈文化的影響

所謂“風謠歌舞，各附其俗”，可見地域是決定舞蹈風格特征的關鍵因素。我國有56個少數民族，各民族人民的性格特點、生活方式、傳統習俗本就各不相同。藝術來源于生活，不同的民族習俗和生活背景造就了不同的舞蹈風格。江蘇舞蹈的發展深受歷史環境稻作漁撈文化的影響。吳越時期，漁撈文化和稻作文化融為一體，深刻地影響了江蘇舞蹈文化的發展。任何一種文化形態，必須有賴于地域性的自然條件。江蘇地區氣候溫暖，濕潤多雨；地勢平坦，間有丘陵；濱江臨海，尤其蘇南地區，自然條件十分優越,素有“魚米之鄉”之稱，隨處可見宜人恬靜的山水風景。故流行于這一地區的民間舞蹈，從總體上看，大都具有文采風流之雅趣，柔美、委婉和抒情之風格。舞蹈中的女主角，多婀娜曲線的身姿，含情微笑的神態，呈現溫柔嫵媚的內涵之美。所以舞蹈背景始終是圍繞秀麗的山水蔓延著，舞蹈語匯也選擇了柔情似水的風韻。《小城雨巷》一個成功的標志便是它始終用江南的舞蹈作為她的創作基調，內容大部分真切反映江蘇同里的風土人情，地域性很強，風格與動作延用江蘇民間柔美婉約的情懷，并且恰如其分地融合了江蘇特有的風土人情，讓人對江蘇舞蹈有了一個很清晰的概念。

1.2 不同1.3地域的民間舞蹈風格

再有俗話說:“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民間舞蹈作為民族意象中最生動、最形象的部分——為民間文化的傳承提供了特定的時空。豐富多彩的水鄉民俗活動,也塑造了蘇南民間舞蹈的文化特質。總的說來，我國北方源于游牧民族的舞蹈，在風格上雄健、灑脫、豪放、潑辣，常使人深感民風的剽悍和粗獷。而南方源于農業民族的舞蹈，則更為穩健、含蓄、和抒情，易使人聯想到秀麗的山景水色。例如在蒙古族舞蹈中，一般人們都認為其風格特點是肩膀動律、雙擺手和‘騎馬步’等。這是根據蒙古族人民的歷史、經濟、文化的發展，以及風俗習慣、勞動生產等特點而形成的藝術傳統。蒙古族居住在遼闊的草原上，依山傍水，以畜牧為生，同自然搏斗，這些生活特征便構成蒙古族舞蹈的個性和感情色彩。而江蘇的地質環境使種植業經濟相對發達，帶動了舞蹈等文化藝術產業的發展，加上秀麗的天然景色,使人們追求更加柔美、高潔的視覺享受。所以能夠體現出蘇南自然美景和人文含蓄美的作品成了江蘇舞蹈的重要象征。正如在《小城雨巷》在這個舞蹈作品里所表現的那樣，最有魅力的表達其實是一些簡單而生動的細節。如小橋流水、墨畫般的磚瓦等背景都是江蘇獨有的自然風光。又如提裙過橋、出門撐傘、甩水收傘等動作，完全來源于江南特有的生活方式，準確而細膩的表達了江南女子喜雨、避雨、在雨中嬉鬧的種種感覺，在動作上選用了秀美的“蘭花指”，指尖翹起，這個手位也是江蘇舞蹈的典型動作，體態上運用了“三道彎”，將江南女子特有纖細柔軟的身形體現出來。步伐上連普通的走路都是半腳一步的“原場”，腳形也都是繃腳，突顯出細長的線條，這些都源于當地最真切的民間生活習俗，它緊密地依附于人們的生活，每一個人都活動在民俗環境之中，所以才將江蘇舞蹈這種內在的韻律和含蓄美表達的淋漓盡致。

2.江蘇舞蹈的綜合形式美

2.1 道具服裝的運用

任何一部舞蹈作品中的內容美和形式美都是密不可分的結合在一起,它們相互依存、互為表里的形成一個整體。而一部優秀的作品更是這兩者的高度統一和完美結合，即以完美的舞蹈形式創造出生動鮮明的舞蹈形象，進而表現出舞蹈的情感、思想和意志來。場景布置的視覺沖擊、音樂的感染力、特有的服裝道具，這些表現形式美的手法，或者說是戲劇藝術、舞美場景、音樂，都成為舞蹈藝術不可或缺的構成元素。形式美的運用大大地提高了作品的審美性，長期以來，江蘇民間舞蹈在通過傳承和發展，形成了自己獨特風格的基礎上，又與本地區的其它表演藝術相輔相成，充分運用和借鑒了其它藝術的精華，這同時也成為未來江蘇舞蹈綜合發展的方向。《小城雨巷》的成功之處也在于創作、音樂、舞美和表演的完美結合，采用了豐富的表現手法。如道具服裝的應用：活靈活現的手絹花讓我們想到了靈動的東北秧歌，輕脆的鼓聲讓我們想起了韻味十足的安徽花鼓，加上可以推拉自如的水墨高墻背景，讓我們仿佛真的穿梭時空，來到江南延綿的雨巷，配上高雅柔美、藕荷相間的絲質旗袍，著力地展現出江南人優雅文儒的氣質來。特別是油紙傘的運用，代表的是一種鄉情和文化的認同，豐富和強化了舞蹈的表現能力和造型能力，具有極其鮮明的民族特色，讓我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南多雨的自然特性，朦朧中顯現出固有的民俗風貌來。

2.2 江蘇民歌的結合

其次，江蘇民間舞蹈有一個獨有的元素，就是它通常結合江蘇特有的民歌形式來表現。民間舞蹈與民歌緊密結合、不可分割，形成載歌載舞、歌舞結合的特征，同時這也是我國傳統歌舞藝術的一個顯著特點。民歌、音樂、舞蹈，這三者密不可分，能把它們有機而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的作品，才能夠更加清晰完整的表達和突出不同的舞蹈思想，更自由、生動、活潑的展現豐富的生活內容，更清晰的勾勒出典型的人物形象，更易為人們所理解。江蘇早年在音樂，特別是民歌方面就很有建樹，很多作品更是傳唱大江南北，這也為江蘇舞蹈的創作提供了得天獨厚的資源優勢。例如享譽全國的民歌“好一朵茉莉花”，抒情的基調更是和蘇南柔情似水的舞蹈風格相吻合，那種輕快活潑的民歌曲調，歌曲的節奏性和舞蹈的節奏韻律絲絲入扣、不謀而合，因此用它編創的舞蹈更成了江蘇獨一無二的代表。《小城雨巷》的音樂同樣極富情感表現力，曲調選取江蘇小調風格，對舞蹈意境的表達起到了決定性的襯托作用。悠揚的絲竹聲，一唱三嘆，娓娓道來，動人心弦；舒緩的節奏，更利于表現出水鄉女孩溫柔的一面，空靈的旋律烘托了藝術氛圍，增強了舞蹈的感情色彩，更容易傳神地表現出江南水鄉的清新秀麗。

2.3 創作上的新形式

此外，在創作上，編導實地置身于江蘇同里采風。舞蹈是時間性和空間性兼備的綜合藝術，僅僅有靜態的造型就顯得過于單一和乏味，還要結合象征性的動態造型,動中有靜、動靜相宜，這樣的作品才會生動而不失內涵。然而擷取動態造型的過程是相當困難的，這需要編導本身積累一定的閱歷經驗，而得到這種經驗的最好方式就是到生活中去體會。江南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恰恰容易觸動靈感,達到意外的收獲。正所謂“觸景生情”，將靜態的山水圖與動態的肢體語言相結合，使舞蹈更加典型化。《小城雨巷》亦是如此，別致的江南自然景觀、樸實的人文情懷，都摻雜在獨特的舞蹈語匯中，這一切都來自于實實在在的生活與勞動，真情流露，自然而然。

3.江蘇舞蹈的內在含蓄美

3.1 舞蹈人物性格的塑造

舞蹈是以抒情而見長的藝術。一般說來，舞蹈應像抒情詩那樣，造成某種情感凝聚下的藝術意境，它不是摹擬(再現事物的外部特征)，而是比擬(表現性格的內在實質)；不是講述連貫、曲折的故事，并通過人體的運動塑造出鮮明的形象，抒發情感、烘托氣氛。舞蹈表達情感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那種歡騰的鼓舞,以及伴著昂揚吶喊的藏舞蹈等等，它不是簡單而機械地復制現實生活中的細節和瑣事，也不是完全自然主義的表演。舞蹈重要的是展示人物形象和性格，是一種意境的創造。舞蹈人物性格的虛擬性并不是主觀隨意的產物，而是來源于對現實生活的提煉和概括。如北方蒙古族，用舒展優美的動作勾畫著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寬廣，熱情豪放的動律使人仿佛感受到駿馬的馳騁，沉穩、大氣的風格展示出牧民憨厚、樸實的性格。而江蘇舞蹈表達情愫的方式卻是內在而含蓄的,由于江蘇女小生走路、吃飯、勞動等生活習慣都明顯的帶有小家碧玉的特點,所以創作出舞蹈人物也具有這種內瀲恬靜的性格，這種含蓄也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從江蘇勞動人民生活中提煉出來的，一種樸素而真實的寫照.

3.2 《小城雨巷》的含蓄美

《小城雨巷》這個節目之所以得到觀眾的喜愛，就因為它來源于真實的民間生活，抓住江蘇本土人文的根本特點，并加以美化和升華，創造出獨特的人物形象和性格來。這樣的作品在情感上更容易真切的表達，比如作品里笑不露齒的表情、緩慢而行的步伐、躲藏在傘后害羞的樣子，情景交融產生了更深遠的意境；煙雨朦朧的江南小巷，少女含情走上石橋，用虛實相生的手法在流動的空間里對真情真景鋪張陳述。以使舞蹈意境鮮明突出，深刻感人。我認為這源自江南水鄉的動作韻味，便是在江南人勞動和生活中提煉出的舞蹈語匯。動作極具柔韌性，若下腰就一定到達身體極限，隊形變化也很豐富，多采用行云流水式的，把動作無限延長，無限柔美，仿佛在人們的心田綿延開來,給人以想象的空間。這是江蘇舞蹈獨有的含蓄情感的表達方式,讓人感受到真、善、美的并存，同時這也成了江蘇舞蹈一個難忘的特色。這便是《小城雨巷》帶給我們的，一種沒有喧囂的震撼，用婉約的曲線，勾勒出江南的詩情畫意。是心與心無聲的對話，讓你身臨其境般的置身于靜謐的江南景色之中，默默陶醉、浮想聯翩。

4.古典與現代結合的江蘇舞蹈新風尚

藝術美注重形式，但并不脫離內容，它是二者的有機統一。每種藝術都有自己特殊的形式美。各種藝術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每個藝術門類在運用形式美的規則方面，已經積累了許多寶貴的經驗和規律。然而，這些形式美的法則又并不是凝固不變的，藝術貴在創新，隨著藝術實踐的不斷發展，形式美的法則也在不斷變化和發展。藝術家們在自己的創作實踐中，不斷探索和尋找美的形式，從內容出發去選擇最恰當的形式來加強美和藝術的表現力和感染力，從而使得藝術的形式美日益豐富和發展。江蘇舞蹈除了傳承性的特質外，還有就是包容性。在講究江蘇舞蹈的個性之外，未來的發展一定也是將傳統舞蹈與現代舞蹈相互滲透、相互融合、相互促進，這也是世界舞蹈發展的趨勢。如果江蘇舞蹈僅僅停在一味發展江南柔情風格中，一定會讓人產生審美疲勞，過于重視視覺享受，而走向一味追求虛空的形式中。江蘇本土的舞蹈要繼承和保存，需要適時的添加新的舞蹈元素，如吸收西方的芭蕾、現代舞，或是中國的古典舞蹈的特點，或是結合高科技之下的現代藝術的手法，這樣的作品在內容和形式上可能會更加引人入勝，給人一種理性的思考。

《小城雨巷》的又一亮點是它將民族與現代相融合。比如舞蹈動作步態輕盈統一，舞姿同步飄逸，甚至每把傘伸出來的高度、角度都一致,同時動作線條卻極其夸張，幅度極大，使得舞蹈風格具有極強的感染力，既體現出演員的內在修養和理解力，又體現了整個舞蹈的內與外、神與形的統一，透射出人性之美、精神氣質之美，也更加符合現代人的審美標準；音樂元素上也有現代化的調整，不再是單一的江南小調，一唱三嘆式，配樂也是極為貼切動聽的。有一小段便大膽的選取小提琴作為主旋律，情調獨特、纏綿動人；在服裝上,古典與時尚相結合的旗袍，既代表了一個時代的特征，襯托出女性身體曲線的玲瓏，同時大膽的開叉剪裁，又將一種夸張的浪漫演繹到極致；在布景設計上，靜態的白墻黑瓦本身就具有江南優美、古樸的特點，是對江南美好事物的追憶，具有典型和文化符號的特征，它既是民族的，又是國家的；既是具體的，又是空靈的。同時運用漂移的粉墻黛瓦青石小橋作為舞臺背景，錯落有致,采用現代科技水幕制造的煙雨效果，加強了場景的縱深感，立體感很濃，用稍稍現代的舞臺設計配合古典舞蹈的動作風格，讓人感覺新穎而不失傳統，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震撼，從而更生動地用多樣化的手法表現了整個作品。《小城雨巷》給了我們這樣的提示：當代藝術只有根植于傳統文化的土壤之中，放棄功利和世俗化的表達方式，依據生命的本體站在落葉歸根立場上的時候，才是動人心魄的世外桃源。

江蘇舞蹈在地域、文化背景上的與眾不同，打造出音樂、道具等綜合藝術上的獨到之處，以及江南特有環境帶來的詩意情懷，結合古典與現代的舞蹈之精華的創作。這些都是發揚和發展江蘇舞蹈值得挖掘的優勢元素。然而只有在尊重本土傳統舞蹈文化的基礎上，締造現代形式的作品，才能更加貼近我們生活，提高審美性。像《小城雨巷》一樣，古樸中透著現代的華麗，將怡人的江南之風輕輕吹入美好心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