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俞崇武 綜合報道
外媒關注中國“高教危機”:已阻礙中國創新
本刊記者 俞崇武 綜合報道
沸沸揚揚的“南科大事件”將當前中國高等教育的諸多問題擺上了臺面,而“高教改革”與“創新未來”之間的關系,也引起了一些國際方面的關注。近期,新加坡《聯合早報》連續刊載了幾篇針對中國高校體制的評論文章,其間觀點振聾發聵。
《聯合早報》4月22日刊載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所所長鄭永年的署名文章: 《中國的高教改革與“文憑病”》,文章稱: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城市高等教育大擴張,越來越多的城市人口都能容易地進入高等教育系統,但同時因為教育的產業化,國家又沒有比較好的針對農村人口的教育政策,這樣就產生了很多負面結果。首先是文憑“含金量”減少。因為高教的大擴張,得到高等教育文憑的人越來越多,但文憑的附加值則越來越小。在很多地方,大學生往往要和農民工競爭工作,而且競爭力不如農民工。這實在是對高等教育制度的嘲諷。再者,在接受高等教育的群體中,來自農村的人口越來越少。這不僅僅是因為教育資源分配嚴重不公,更是因為價格越來越高的高等教育,把優秀的農村學生排擠在體制之外,加深了中國社會的不公平性。
產生上述現象的原因很復雜,但有幾個因素非常明顯。
首先是高等教育決策者對人力資源投資的片面理解。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要強化教育投資,這便是高教擴招的背景。高教的擴張從哪里來?一是產業化,就是從社會獲取大量的財力。在很多地方,大學已經成為大學就職者盈利的工具。(從社會獲取教育資源并不是高教的社會化,真正意義上的社會辦學還沒有開始。)二是最便宜的投資,就是開辦投入少而產出大的學科,培養出大量只有“說話”能力而沒有“動手”能力的學生。
其次是高等教育改革的政策協調出了問題。高教改革由教育部負責,但沒有和其他部門緊密協調。高教系統實際上變成為一個沒有和社會經濟發展部門相關的獨立實體。在成功的國家,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必須和這個國家的社會經濟發展緊密結合起來。

>> 如果一個國家的精英階層的大部分成員,把他們的孩子送到國外接受高等教育,這個國家就不可能會有世界第一流的大學。
教育部門的GDP主義更是有效地扭曲了高教改革的目標。GDP主義先在經濟領域盛行,很快就傳播到教育部門。在教育領域,衡量大學好壞的“科學”指標都和金錢有關,學生質量及其和社會經濟的相關性原則在這個過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高教系統來說,教育必須要和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緊密結合起來。因為脫節,教育已經嚴重阻礙著中國工業的產業升級。中國盡管早已經成為世界的制造工廠,但大量的產業工人都是農民工而非先進國家的技術工人。中國一直重視技術,但因為工人技術水平差,不能轉化成為生產力。
也是因為高教和社會經濟發展脫節,高校教師和學者生產出大量處于知識鏈條底端的知識,人才培養成為人才“低質量化”。
無疑,教育改革要重視技術教育。如果不能建立起一大批技術和技能學校,高教系統所培養的“學無所用”的人才越多,產業升級就越困難,政府治理能力就越差,社會不穩定的風險就越高。
6月29日,《聯合早報》再次發文,評論中國高校體制阻礙中國創新型社會建設的危機,文章由美國克萊蒙麥肯納學院政治學教授裴敏欣撰寫,題為:《正視中國的高教危機》。
高教體系的高速擴張,雖然使中國的高校達到能每年招收600萬新生的規模,但也帶來了不少眾所周知的問題。地方高校沉重的債務,很可能會在今后幾年內觸發還貸危機;高校基建已成了腐敗的重災區;擴招規模過大,已使畢業生就業成為一個社會問題;師資質量過低,課程設置與市場嚴重脫節,學非所用成為普遍現象;學風不正,抄襲造假的丑聞接連不斷,高教界的誠信掃地。
這一系列的體制性問題,已形成了中國高教的整體性危機。這一危機將影響中國是否能發展成為一個創新型的和富有競爭力的社會。
從國外看中國的高教危機,最明顯的反映是中國留學生人數的暴增,因為中國的社會中上層已經開始用腳投票。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總數已超過10萬人。值得注意的是,在過去,中國留學生的大部分是研究生,而且許多都靠美國大學的獎學金就學。現在的情況可大不一樣。中國留學生中的本科生比例大大上升,而且基本上是自費。這一情況在其他中國留學生多的國家,如英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恐怕都很相似。
筆者任教的克萊蒙麥肯納學院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今年克萊蒙麥肯納學院招的300名新生中,來自中國大陸的就有15名,占總數的百分之五。在這之前,學校來自中國大陸的在校學生總數還不到10人。據學院校長說,今年來自大陸的申請入學的學生超過歷史紀錄。他們都很優秀,學校把全部300個名額都給他們還不夠。他們除了學習努力以外,基本都是付全費(每年5萬8000美元)。
這種現象在美國其他好學校比比皆是。中國現在已成了西方大學(主要是美英澳加)吸引本科生來源的新大陸。
對中國的高教系統來說,失去幾萬優秀的新生的損失,不僅僅是每年30至40億美元的肥水流入美國的大學(即平均每個留學生花3到4萬美元)。更重要的是,中國的精英階層用腳投票,將會造成嚴重的長期負面效果。一旦一個國家的精英階層,要依靠外國的高校來培養他們的后代,這些精英就會對本國的高校的發展和提高失去興趣,而會把主要精力放在和外國的高校建立關系,開通門路。
對中國的精英階層來說,把小孩送到北美,歐洲和澳大利亞的高校學習,是一個十分理性的決策。如果他們的獨生兒女在中國的高校就讀,4年后不僅學不到真學實術,缺乏創造力,而且極可能會染上中國高校體系中的許多不良習慣。因此盡管西方大學天價收費,權衡之下,小孩留學仍為上策。對中國的高教體系來說,失去它最好的客戶會形成惡性循環。盡管政府會繼續支持已被完全官僚化的高校體系,但是社會會對這一系統越來越失望。長期下來,結局不難想象。中國的高校會停留在目前的世界中低水平上。如果一個國家的精英階層的大部分成員,把他們的孩子送到國外接受高等教育,這個國家就不可能會有世界第一流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