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香夫人·文化自覺

■ 文/顧 久

奢香夫人·文化自覺

■ 文/顧 久

《奢香夫人》給我們的啟示是，面臨嚴峻的形勢，需知己知彼，慎選相處之道。而這恰與費孝通先生提出的“文化自覺”相契合。

《奢香夫人》是由貴州創制的我國第一部以彝族歷史文化為題材的大型電視連續劇，展現了多彩貴州的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

正在熱播的《奢香夫人》，主要依據于明代嘉靖年間田汝成的《炎徼紀聞》。盡管當時就有王士貞《弇山堂別集》等對其中某些環節提出質疑，現代臺灣學者黃彰健更寫出《明史貴州土司傳記載靄翠奢香事失實辨》考訂其部分傳說的失實，然而大眾和絕大多數史學家，卻仍然熱切地維護、傳頌著這個識大體、重和諧的形象。

史實或與傳說有出入，但以下三點肯定真實：其一，沖突激烈，摩擦不斷的歷史背景。奢香痛切地面臨著元梁王的垂死掙扎，明王朝的迅猛推進，彝部族的復雜斗爭，水西的勝敗存亡，以及其間種種人性的偏見、短視、狹隘、貪婪、嫉妒、野心等等。其二，當時要生存發展，必須看清自己，認清別人，知己知彼，才能駕馭全局。其三，看清后，所采取的主要策略不外——以武力強權“打”下“我的”生存空間，如劇中大漢族主義的馬燁或大彝族主義的格宗之類的立場；或以文明和諧“化”成“我們的”生存空間，如劇中的明太祖朱元璋、將軍傅友德的態度。這一切，都需要奢香抉擇明斷。而對這三個重大難題，奢香解答得很好，不愧為少數民族優秀的女政治家！

當今的我們，其實也面臨同樣的三大問題——形勢依然嚴峻，仍需知己知彼，慎選相處之道。為此，費孝通先生才提出“文化自覺”。

關于嚴峻形勢。費老說：“當前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種族和種族、宗教與宗教等等之間的公共關系，已經由于地球越來越小，使它們之間互相接觸越來越頻繁，而變得越來越復雜。”費老認為，在這個一發牽全局的世界，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超常毀滅性的武器所威脅的不只是斗爭的對方，而且將是包括自己在內的整個人類的生存。他還說：“我這次去印度，……到會的是世界各國的名流。在會上我感到了一種氣氛，不少人對當前世界的前途憂心忡忡、群龍無首，拿不出辦法來的樣子。我認為現在確是到了一個東西方文化真正要碰撞的關鍵時刻了。大家都急于找一條出路。”

關于知己知彼。費老痛惜我們至今還沒做到“知己”，“我們生活在有悠久歷史的中國文化中，卻對中國文化本身至今還缺乏實事求是的系統知識。我們的社會生活還處于‘由之’的狀態，而沒有達到‘知之’的境界”。他舉了一個例子，大家都在說中國特色，實際上可能并不懂得。特色是什么？表現在哪里？怎么形成的？作用是什么？由于研究得不夠，所以現在還講不清楚。“講不出來中國特色，就不能自覺地去實現中國特色。”費老還覺得，我們，乃至全人類的“知彼”也做得不夠好：“人們往往生活在自己的文化中，卻沒有用科學的態度去體會，去認識，去解釋，那是不自覺的文化。我們需要懂得各國、各地區的文化為什么不同，抓住了比較研究，才能談得到自覺。”

關于相處之道。費老用“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這句話對他提出的文化自覺歷程做出概括。“‘各美其美’就是不同文化中的不同人群對自己傳統的欣賞。這是處于分散、孤立狀態中的人群所必然具有的心理狀態。‘美人之美’就是要求我們了解別人文化的優勢和美感。這是不同人群接觸中要求合作共存時必須具備的對不同文化的相互態度。‘美美與共’就是在‘天下大同’的世界里，不同人群在人文價值上取得共識以促使不同的人文類型和平共處。”

費老說得多好啊！所以其“文化自覺”的概念“發酵”了14年，終于“釀”成國家話語的美酒。

奢香做得多好啊！所以廣大漢族和少數民族群眾，以及史學家們才不顧歷史細節真偽，癡心地維護著她的完美形象并傳頌著她的動人故事。

這證明了：在生存的嚴峻形勢面前，人們從心底期許的，是一個相互了解、文明和諧而非武力強權的人間秩序。

（作者系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責任編輯/孟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