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休閑農業再上新水平：專訪湖南省休閑農業協會秘書長張劍

■ 文/本刊記者 張廣平

Point

▲ 休閑農業是吸引各種高質量要素流向農村和在農村聚集的發展方式

▲ 湖南休閑農業的產業效益沒有發揮出來，我認為主要的問題是認識不高、不到位

▲ 湖南想要發揮出自身優勢，可以從注重中介服務機構的培育這個方向入手

《湖南農業科學》雜志社：在我國，休閑農業是一個剛剛起步的朝陽產業。徐明華副省長去年接受媒體采訪時稱，加快轉變湖南農業發展方式，必須大力發展休閑農業。您認為休閑農業對轉變農業發展方式的意義何在？

張 劍：對任何一個產業，我們都會考慮如何發展，或者它的發展軌跡如何，產業又如何獲得發展的動力等等。對于農業，我們也要想想這樣的問題。農業那么基礎，那么重要，農民的狀況很緊迫，農業到底該怎么發展呢？農村發展慢的原因何在？原因可能很復雜，但我認為，這是因為一個產業或者一個區域發展需要的各種質量好、素質高的要素沒有流向農村，并在農村聚集，在農村發揮作用。那這些要素到哪里去了？能影響這些要素流向的因素是什么？我想有兩個主要原因，一是政策和政策的實際運作方向。在政策層面上，“三農”問題很重要，但在實際運作的時候，卻或多或少走了樣，政府對農業的投入少、對農業的扶持弱、對農業問題的解決力度太小。與效益更好的產業如機械制造、房地產等相比，農業獲得的政策實際關注度要小得多。由于政策具有導向力量，社會要素也會跟風、“追星”，所以，“三農”問題的解決在現階段實際上是延遲的。第二個是要素的本性。高質量要素因為自身的追求，會向要素集中的地方聚集，因為那里能產生更好更大的效益，那里有更好的生存環境。很顯然，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不管國際上是否出現了新的理念、新地理概念，或者新的本部選擇條件，湖南的農村都還不足以成為各種高質量要素的聚集地。

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們需要反思過去的發展方式，并在總結過去的基礎上，分析新的形式和條件，發現和選擇新的發展方式，從而轉變農業發展方式，讓農村科學地發展起來。

針對這個問題，我個人的觀點是發展休閑農業是吸引各種高質量要素流向農村和在農村聚集的發展方式。休閑農業具備這種屬性和優勢，如果我們按產業規律運作把休閑農業發展起來，農業面貌將因此而發生深刻變化。

為什么這么說？可以做一個分析。農業從這個產業誕生起至今，按照土地、資本、人力、科技等要素的素質與組合比重的不同，可以劃分四個階段：神農嘗百草的原始農業階段——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模式的傳統農業階段——以工業和市場經濟模式為基礎追求產業效益的現代農業階段——以文化和藝術為發展手段的著眼于提高生活質量和人與自然平衡和諧的休閑農業發展階段。就湖南而言，我們以抓農產品加工為主要形式，著力發展自己的現代農業，但這一模式依然沒有強有力地帶領湖南農業完全步入現代農業階段。所以我們要在總結過去發展經驗教訓的同時，適時摸索新的發展方式。新的發展方式要求：土地通過流轉形成適度規模、資本相對密集、人力包括農民和休閑農業業主、從業人員綜合素質大幅度提高、農業科技廣泛運用以及市場運作水平高。休閑農業在農業提供農產品的單一功能之上，保留和發揮了農業的生態功能，滿足了人們親近自然的需求，從而可以改變農業比較效益低的局面，從農業內部提升了農業的產業地位。

《湖南農業科學》雜志社：近年來，我省的休閑農業發展迅速，已逐漸成為促進農民增收和推動新農村建設的重要力量。您認為湖南省休閑農業近些年發展的情況如何，存在的主要問題是什么？

張 劍：依據統計指標體系進行的統計來看，休閑農業的發展還在起步階段，全省農莊的年經營收入只有60億元，雖然農莊只是湖南休閑農業的一種主要形式，但這種產業規模還是偏小，休閑農業的產業效益沒有發揮出來。我認為我們的根本問題是認識不高、不到位。休閑農業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是社會經濟發展到現階段，在人類經歷了工業文明和市場經濟洗禮后，或者是痛定思痛，或者是往而知返，或發源于城市居民的消費需求，或源自農業本身發展要求的后現代農業形態。因為在沒有工業文明之前，除了陶淵明“采菊東籬下”的閑情逸致之外，農業作為產業的主要功能是提供食品和服裝用纖維的。目前，最關鍵的是政府和投資者，一個是產業引導者，一個是產業參與主體，他們的認識都還沒有到達這個高度。政府沒有認識到休閑農業不僅僅是一種農民新的增收渠道，而是一種能夠引起農業、農村、農民發生深刻變化的產業形態，所以沒有進行足夠的研究和予以扶持。而休閑農業投資者則沒有認識到休閑農業是農業的最高發展階段，不僅僅是資本一個要素在規模上大就能發展好的，休閑農業是農業一、二、三次產業的高度有機結合。對休閑農業的認識不足就在于我們依然用傳統農業方式來理解休閑農業，沒有充分認識到休閑農業要按規律發展好是需要各種生產要素高水平結合在一起，而且其結合模式也要有機和諧。如果發展休閑農業還按傳統農業發展要求做，就會出現“一流題材，二流運作，三流效果”，而且還會產生“圈地”的壞印象。

到目前為止，湖南還沒有一個農莊是農業一二三次產業完美、在高水平層面結合的，而能夠發展出這種完美結合的也只可能是以農業產業為基礎為背景的農莊。比如長沙的滴翠山莊，以1200畝葡萄為基礎，通過融入采摘、認種等休閑體驗方式，拓展了農業的功能，增加了農業的收入，也形成了美的景觀。同時，隨著休閑者的到來，自然發展出住宿、餐飲、活動策劃等產業，如果滴翠山莊繼續深化各個環節的發展，能更大力度地運用技術和藝術的手段作用于1200畝葡萄，滴翠山莊將形成獨特的吸引力，并最終成為真正高水平的休閑農莊。

《湖南農業科學》雜志社：湖南是休閑農業發展的起源地之一。目前，休閑農業在全國方興未艾，您認為與一些發展較好的省份相比，湖南發展休閑農業的優勢有哪些？湖南應如何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占領休閑農業發展的制高點？

張 劍：在發展休閑農業產業方面，湖南具備了產業發展的物質基礎和外部條件：如農業資源豐富、農業科技力量雄厚、湖南社會經濟發展加快、工業化水平有大幅度提高等，這是湖南發展休閑農業的優勢。但是，非常遺憾的是，湖南人做事有一個不知道能否被稱為“特點”的特點：敢為人先，然后就越做越落后。過去發展鄉鎮企業，在上世紀70年代初期，是由省委副書記兼任鄉鎮企業局長，當時叫社隊企業局，因為重視的早，因此湖南也做的很好，浙江、江蘇等后來發展很好的省份還紛紛派人到湖南來學習，但是在其他省份“你追我趕”的時候，湖南卻止步不前，于是，起步雖早，發展卻逐漸落后了。現在，我很擔心，湖南發展休閑農業可能又會重蹈覆轍。在上一次機構改革中，湖南省鄉鎮企業局成立了“農村第三產業指導處”，應該說是明智和有前瞻性的舉措。事實上，湖南從2004年起，確立了政府抓休閑農業的主管部門——湖南省鄉鎮企業局，而且這一做法還影響到農業部鄉鎮企業局，在機構改革中也爭取到這一職能，并適時成立了“休閑農業處”。湖南人敢為人先而又不失敏銳地介入了休閑農業這一產業，使得湖南的休閑農業暫時還處于一種比較靠前的位置，但是，依照目前湖南休閑農業的發展狀況來看，如果沒有更切實的政策支持體系進行引導，前景難料。

目前，湖南想要發揮出自身的優勢，我個人認為可以從注重中介服務機構的培育這個方向入手。傳統農業不可能無緣無故就發展到休閑農業，即使有自發的這個階段，也停留在“農家樂”階段，難以做大、做強、做精致、做出規模，不符合農業對規模的要求。產業充分發展必須形成集群發展形態，才有競爭力和持續生存能力，而在產業集群發展進程中，專業的中介服務機構是重要的一環，有利于農業產業的更新升級、轉型，是值得加強和注意的環節。中介機構就是要在創意、規劃、人員培訓、成果轉化、宣傳等等方面為產業提供專業服務。中介服務水平高了，產業發展水平才會高。這也是社會上服務業越發達，社會發展水平越高原理的一個延伸。

《湖南農業科學》雜志社：在全省的農村工作會議上，我省提出做大做強休閑農業，在“十二五”末形成年產值過300億元的農業新型產業的發展目標。您認為，要達到這一目標，應著重加強哪幾個方面的工作？

張 劍：引導得力對路，湖南的休閑農業產業規模應該不止300億，四川的統計數據已經有400億了。我認為，科學發展就能達到目標，也就是按休閑農業自身規律要求發展，這個規律之一就是生產要素質量要高、要好。具體的思路就是科學規劃、合理布局、產業基礎、品牌和規范運作、加大科技含量、大量引入和運用文化元素，還有就是人才培養和人員培訓以及通過合理機制加大農民的參與度。只要從這幾個方面入手，把工作做細做實，湖南的休閑農業產業發展就有希望。

《湖南農業科學》雜志社：有觀點認為目前在休閑農業發展過程中政府介入過遲，反應過慢，您是怎樣看待這個問題的？您認為休閑農業的發展應該是純市場化運作還是仍然要依靠政府主導呢？

張 劍：在2006年省政府的文件中就確定了休閑農業發展的原則：政府引導、市場運作、農民主體等，但是休閑農業依然屬于農業的范疇，而農業，在農業產生的生態效益還沒有被量化和進行市場交易的時候，在農業相比工業、房地產等服務業對土地的利用效益還十分低下的時候，就需要政府的扶持、補貼。農業是具備基礎地位的產業，是政府不論從糧食安全、食品安全還是社會事業全面健康和諧發展、城鄉統籌發展等角度都需要高度關注的產業，所以，休閑農業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扶持。政府介入過遲、反應過慢的現象是存在的，主要表現在還沒有著眼于培育休閑農業這個新型產業的政策體系，政府對產業的引導力度不大不夠，一是沒有充分發揮休閑農業吸引高質量生產要素的功能，二是沒有優化和暢通高質量生產要素流向農業、聚集于農業的通道，在土地、稅收、融資和農業待遇等方面還存在很多實際問題。

發展休閑農業目的是發展農業、發展農村、發展農民，如何有有效的引導，還在于能不能有一個好的運行機制，配置資源的通道和平臺，這個建議也許離休閑農業稍遠了點，但如果把休閑農莊的建設與農村產業建設和新農村建設緊密結合起來，類似于城市建設中的“城建投”這樣一個平臺一樣，對農村的投入和建設是否可以設立“農建投”。

此外，在休閑農業發展的過程中，應該強調系統協作，發揮各自的作用。這個系統應該包括農民、投資者，即休閑農業主、政府、消費者和為休閑農業服務的中介機構。政府出臺政策、優化環境，消費者拉動需求，中介服務機構提供創意、規劃、教育等運作方案，農民和投資者因為擁有實際生產要素而進行實際運作，相互協調，各盡其責，就能形成產業發展的聯動關系，就能保證這一產業持續穩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