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片草原

■ 華 嘉

去年的盛夏季節，我有機會回了趟闊別了十幾年的故鄉，也就是現在被喻為“金色之源”的青海省門源縣。我的思緒從翻越達坂山開始，達坂山藏語意為“布滿賽欠花的山崗”，賽欠花：金色的花。現在汽車已不用盤山環繞行駛，穿越3792.75米的全亞洲第二高海拔隧道，就能達到山那邊。節省了時間，更是安全，抬頭仰望白云穿梭間的山頂，真不敢想象小時候的膽量和司機師傅的車技。

從達坂山向北望去，正對面是高高聳立在祁連山脈的崗噶雪山，海拔5254.50米，藏語稱之謂為“阿尼崗噶”，他是華熱藏區十三座神山之一。“阿尼”藏語意為祖宗、爺爺。數千年來，對大自然崇拜而演變的“天人共融”的思想，一直是藏民族對待自然界最基本的態度和觀念，并引導人們熱愛自己賴以生存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廣泛流傳的藏族民間故事“六長壽圖”之中，由山水、草木、禽獸和人類組成，預示著和諧相處，簡言之就是“生態”、“環境”。這尊傲立天地間的守護神，以他神奇可敬的美麗傳說，顯示著自然界的無窮魅力，被當地的信教群眾視為圣山。我還記得以崗噶雪山為背景留下的照片，至今未變的是我孩提時的白色印象，以及崗噶雪山終年不化的積雪。留住了孩提時的印象，仿佛留住了自然界的美麗，以及內心深處潔白無暇的期盼。我遐想敞開雙臂捧起一條長長的圣潔的哈達，敬獻給自然界美麗的雪山，讓她讀懂人類對她的敬畏，與她的親密無間。祈禱著從雪山頂時時噴涌出祥云朵朵，更期盼自然界以她的圣潔環繞人世間。

崗噶雪山下，播種的是一望無際的油菜花，金色的油菜花舞動在田野上，似一片金色的世界。微風吹來，花浪滾滾，競相怒放。盛開的油菜花，向人們訴說著“門源油遍地流”的佳話。豐收的油菜花，顯示著中國北方小油菜基地和全國蜂產品重地的美譽。

不過多時，車子已駛入達坂山下的三岔路口，向前方是門源縣青石嘴鎮，這條路可通往海北藏族自治州的祁連縣、門源縣城和甘肅省的張掖地區。向左便是我的故鄉蘇吉灘草原，行駛的汽車仿佛也明白我的心思，急切飛速地駛向草原深處。越來越接近草原，越來越感到親切，熟悉的道路比以前更加平坦、筆直。當汽車穿過一座座山脈，當記憶中那富饒遼闊的草原重新出現在面前時，我的心跳在加速，我的熱血在沸騰。我立刻示意停車，迫不及待地奔進草叢。在高至膝蓋的茂盛草叢中，我小心地向前邁動著腳步。一片寂靜，仿佛廣袤的草原、聳立的山峰都在屏住呼吸，傾聽和掐算我心跳的次數。親切而熟悉的草原盡收眼底，我望著遠方那散懶的乳白色的炊煙，回味著牧人家噴香的奶茶。我望著伸向草原深處的小路，猜想著身跨駿馬的主人是否在追趕彩虹？我望著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峰，遐想著山那邊的景象是否依舊？我望著流淌著的清澈見底的河水，構畫著當初的魚兒是否還在歡跳？我聆聽著百靈鳥那聲聲動聽的歡歌，是否與我同聲傾訴著心底的贊歌。

孩提時我曾經在這片草原上生活過，每當寒暑假來臨，草原生活是我必選的。參加工作特別是調離青海后，接近草原就變得非常困難，甚至成為奢望。歲月滄桑，孩提時的情景永遠成為過去，這段回憶成為記憶中的影片。遠離大自然，又回歸大自然，仿佛是世間輪回的必然，向往、親近大自然是人類的初衷。都市生活富裕而現代，但草原能給予你安寧和健康。面對污染、擁擠的城市，現在的人們總想透透氣；面對喧鬧、繁雜的生活，人們總想尋找點清凈，而這一切的最佳途徑就是選擇山花爛漫的草原。對于曾經擁有草原生活經歷、深知草原內涵的我，當然曉得回歸和親近草原的感受。當下，有很多人在爭先恐后地探尋草原，更何況我這位草原的后人了。

在與親朋們的交談之中，他們告訴說今年草的長勢比往年的還要好，這有賴于政府的環保理念和惠牧政策。從他們一張張的笑臉中，感受到了現代生產，以及生活質量的飛躍。我看到了以前河邊的亂石溝披上了綠裝，牧民們都蓋起磚瓦結構的住房，家家都搬進了寬敞明亮、而且采光效果極好的住房。每個牧民居住點都通上了公路，在河面上架起了橋梁。記得以前要去河對岸，必須渡水而過，若是遇到洪水來臨，過客只能望而河興地折返。真有一種“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的喜悅。藏族諺語稱“架橋梁，心愿成”，就讓著心想事成的橋梁通往理想的彼岸。現代化的摩托成為了牧人瀟灑的坐騎，家家的馬匹都放歸草山。這一匹匹馳名天下的浩門馬，勘稱是傳說中的龍駒。放歸自然，便是脫韁的烈馬，氣宇軒昂。在廣袤的草原，在風雪中重樹“馬踏飛燕”的傳奇，展示“駿馬奮蹄”的神彩。在都市經常能聽到、看到有關污染和破壞環境的報道，屢屢發生的以環境為代價的“建設”，我總在為草原的建設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但眼見為實，我的擔心是多余的。當地政府是清醒的，惠牧政策是得力的，牧民的命根子是草原，只有草原的茂盛，才能有牧民的歡笑。

“故地重來何所見，多了佛塔經幡”。草原還是有著她內在的變化，在通往牧民居住點必經的岔路口，牧民們自發地建造了一座佛塔，桑煙繚繞，經幡迎風飄揚。人們經過此地，總要前去虔誠地朝拜。老人們祈禱的“嘛呢”誦經聲，似天籟之聲，回蕩在靜靜的草原上。肥壯的牛羊，成群結對，悠閑而自在，仿佛也在享受著與自然、與人類和諧相處的安逸。

草原還是那片草原。我親吻著她的芬芳，感受著她的氣息。在故鄉草原的博大中，我感受著大自然的無限魅力。在故鄉草原的熏陶中，我的精神世界得到了升華。在故鄉草原的懷抱中，我體會到了善良的真締。在故鄉草原的美麗中，我尋找到了兒時的記憶。

感謝草原，帶給我的快樂和充實。感謝草原，真切地讓我填補了曾經斷層的記憶。如果有緣，陪你一起看草原，這又將是我的心愿。我定將你帶入似如仙境般大美青海的“金色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