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成年禮初探

崔翠紅

（晉城職業技術學院 教師教育系，山西 晉城 048000）

晉城成年禮初探

崔翠紅

（晉城職業技術學院 教師教育系，山西 晉城 048000）

成年禮在山西晉城一帶又叫開鎖、圓十五、圓（元）辮等，現在通稱開鎖，其儀式過程較為復雜，基本上由請神、戴鎖、開鎖、謝神四部分組成，同其他地方成年禮一樣都是表明一個孩子的身份轉變儀式，但因地域不同，文化傳承不同，晉城成年禮又表現出了其獨特的“回家”、啟智等文化寓意。

晉城成年禮；開鎖儀式；寓意

成年禮具有結束孩提時期而長大成人的標志意義，因而在許多地方有為男女少年舉行慶賀順利通過養育階段的儀式。在山西晉城一帶這一儀式又叫開鎖、圓十五、圓（元）辮等，現在通稱開鎖。此儀式散見于一些縣志當中，如《高平縣志》載：“元辮源于清代，小孩長到九至十三歲辮子很長了名元辮，后來演變成開鎖子。”[1]《晉城市志》載：“圓辮，子女長至13歲時，成童留辮子，稱為圓辮。”[2]《陽城縣志》載：“圓辮，男人蓄辮始于清代。長到13歲，辮子已留夠長，稱為圓辮。”[3]從各縣志記載來看，圓（元）辮的說法與清朝入關后的剃發留辮制度有關，但對此民俗并未詳記，目前亦未見相關研究資料詳述，為彌補這一缺憾，我們對晉城五縣市進行了實地走訪，收集到了大量資料。本文擬通過對走訪資料的分析、概括盡可能地呈現出晉城成年禮的全貌。

一、晉城成年禮的儀式過程

晉城成年禮作為一項重要的民俗事象，在長期的社會發展中不斷得以充實完善演變，進而形成了一定的系統體系，并制約著人們的行為習慣乃至思想。時至今日的成年禮，也許很多儀式不再像古時那樣講究、復雜，但關于請神、謝神、戴鎖、開鎖的儀式過程在晉城一帶卻較為普遍。

（一）請神。神，在當地叫老爺或老天爺，存在于冥冥之中，人們認為能撐控世間一切，是晉東南地區普遍的民俗信仰，每逢年節都要祭拜，每遇難事都要焚香求祈保佑。在眾多的神中有一個奶奶神（有的地方是菩薩），它是主送子、看護孩子的一個神，因此每逢有人生了孩子就要給奶奶神去上香，求其護佑孩子，此后每年都要在一定的時間帶上獻供拜奶奶神，中間不能間斷，直到孩子成年。成年禮儀式的第一項內容就是請神，一般分為兩步，第一步是擺放食物，因為這些食物是給神享用的所以又叫供品，土話叫獻供。請神的食物事先要準備好，一般都很豐盛。從制作方法上看，有蒸、煮、炸、煎；從種類上來說有面食、果疏；而且面食花樣繁多，有的像動物，如雞、魚、兔、羊等，有的蒸些帶有象征意義的花饃，如圓圈、拴駒石等等，通常都要擺上滿滿一桌子，以示虔誠。食物是請神最主要的獻供，有的地方還要擺放一些其它的東西，如孩子小時候帶過的鎖、辮子，明確告知諸神今天是孩子開鎖的日子。請神的第二步是上香，香在民間被認為是連接人與神的紐帶、橋梁。上香人員一般是孩子的親戚長輩，曾經給孩子戴過鎖、戴過辮子，這些人在上香之前要凈手理頭（戴上帽子或用毛巾之類東西把頭包起來，以示虔敬）、雙手上香，上香時嘴里念念有詞與神對話，意即請諸神特別是從小就保護著孩子的奶奶神或菩薩來參加孩子的成人儀式，上完香雙膝跪地磕頭。此過程無人嬉戲，嚴肅、虔誠。

（二）戴鎖。為孩子舉行開鎖儀式先要從給初生兒“戴長命鎖”說起，此鎖是銀制品，現在一些有錢人家也送金鎖，一般是孩子做滿月時由姥姥送給孩子并戴在脖子上，表示把孩子鎖住，希望孩子長命百歲。此后的每年生日姥姥不再給孩子買戴銀鎖，而是戴辮子，就是由一根紅繩加一個制錢（通常是順治錢，取事順利之意）做成的，掛在孩子的脖子上，同鎖的作用一樣，有把孩子鎖得更牢固不讓鬼怪侵害之意，每年送一個直到孩子開鎖之時為止。也有些地方，如高平北趙莊一帶，只在孩子一周歲、二周歲和三周歲生日時，姥姥給戴辮子，此后要等到孩子開鎖或結婚時再送給孩子一個由三個制錢做成的辮子，外加一份面羊，就預示著孩子成人了，從此以后就不再管他了。當然給孩子戴鎖戴辮子的人不止姥姥一人。在以前醫遼水平低下的情況下，孩子不易成活，父母通常就會尋找一家孩子多的人家拜認干親，并與他們結為親戚，他們就履行著與姥姥同樣的戴辮子職責。所有送給孩子的鎖與辮子都由父母保管，在孩子開鎖時全都給孩子掛在脖子上，在開鎖當天還要用一根紅帶子加一把真鎖把孩子鎖在桌腿上，意即孩子從小到現在都一直是被鎖著的。雖然戴鎖戴辮子的時間不一，人員不定，形式也有差異，但不管怎樣，這一儀式都是由父母對孩子生命的擔憂而成俗的，寄托著父母的一份憂慮一份擔心，同時還有美好的祝愿，鎖與辮子同西方的護身符作用相似。

（三）開鎖。這是成年禮中最為核心的環節。當孩子長到13歲或15歲時，在晉城一帶通常都會為孩子舉行開鎖儀式，一般把鎖著孩子的那把真鎖打開，再把孩子小時候戴過的那些鎖與辮子取下，就表示把孩子從鎖閉狀態中釋放出來，意味著孩子成年。晉城雖僅轄五縣市，其開鎖儀式卻豐富多彩、各具特色。1、開鎖人員不同。在晉城大多數地方都是三姓人開鎖，所謂三姓人就是選三個不同姓氏的人，這三個人還得是“全伙人”或“全換人”（都是土語，是指沒有離異或喪偶且有子女的人），取其吉祥完美之意。有一些地方是由奶奶（如沁水加豐一帶）或舅舅（如澤州周村一帶）或其他人員開鎖。2、開鎖時間不同。大多數地方的開鎖時間在孩子十三歲或十五歲舉行成年禮時進行，但高平一些地方與澤州的魯村一帶要等到孩子結婚時才開鎖，成年禮時只給孩子戴戴“枷”（用六根干草，其中一根帶根，纏以彩紙，挽成兩層三角形的“枷”。）3、開鎖過程不盡相同。一般是開鎖人員手持鑰匙在香上正反各轉三圈，然后打開真鎖就可以了。但高平什么（一個地名）一帶卻頗有不同，開鎖人員每開一次鎖就問孩子一句：“開了沒有？”孩子答：“開了”，頗有趣。最繁雜的開鎖要數高平北趙莊一帶，它要把全身每一處都打開，不可無一處遺漏，為此開鎖人員分別要在當事人的雙手、雙腳、脖子、腰間及左右肩背共六處開鎖，每處每人開三下，而且要在三個不同的地方開，按三姓人開鎖計算下來總共得開162次，可謂次數最多也最為徹底的開鎖，在時間上得花3小時左右。由于太費時，現在的人們在開鎖時都簡化了，通常一個地方象征性地開一下。4、開鎖之后的驅打有差異。開完鎖后咬一口饃或餅之類的食物，表示自食其力。之后開鎖人還要用掃帚或笤帚轉著桌子驅打孩子，一般也是正反各轉三圈，有告誡之意，意即成年后要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長輩是要教訓的。打完之后，孩子通常要跑回家，母親會摟著孩子說：“回家了，回家了。”也有的地方表示性別差異，高平北趙莊一帶，如果是女孩子，掃帚一打就得往外面跑，表示是要出嫁的人，是別人家的人；如果是男孩子，掃帚一打就得往家里跑，表示是要娶媳婦的人，是帶人回家的家里人。總之，晉城地區的開鎖儀式花樣繁多，別有蘊味，不過其核心意思都是表示孩子經過這一儀式就長大成人了。

（四）謝神。在開鎖儀式中請來的神始終在場，謝神儀式也貫穿始終，直到開完鎖后達到高湖。事先擺好的豐盛的食物、每一次的燒香與磕頭都含有感謝之意，感謝這些年來諸神對孩子的照顧。在陵川附城一帶開完鎖后父母與孩子都要雙膝跪地磕100個頭表示謝意，虔誠之至無可比擬。開完鎖后要把事先給諸神備好的一定數量的“黃表”（給神準備的錢）和用紙做成的不同顏色的衣服、鞋子、被子、袋子之類的東西以及孩子帶過的枷子通通焚燒掉，讓各路神靈尤其是從小一直護佑著孩子的奶奶神或菩薩領到這些錢與衣物，表示感謝！最后鳴炮，表示儀式結束，同時也相告諸神起身回“宮”。此儀式結束后，家人、孩子與親戚朋友喝酒慶賀。

二、晉城成年禮的寓意

“成年儀禮是為承認年輕人具有進入社會的能力和資格而舉行的一個特殊儀禮。”[4]不論是什么形式的成年禮儀式，其最重要的功能無一不是表明一個人即將跨入“成人”行列，晉城成年禮亦是如此，但因地域不同文化傳承不同，晉城成年禮又表現出了其獨特的文化寓意。

（一）晉城成年禮含有回家、謝恩之意。“在山西，舊時舉行‘圓鎖’儀式有兩項重要內容：一是拜認干親，二是寄名神佛。”[5]拜認干親在晉城一帶又叫戴辮子，往往有兩種情況，一是尋找一家孩子多的人結為干親；一是拜農村中的“神仙”為干親，神仙一半為人一半為“神”，通人神兩界，百姓認為其法力無邊，無所不能，借此來護佑孩子。不論哪類干親，一旦拜認一般孩子都要稱呼其為干爹、干娘，并結成親戚，其目的都是為了保護孩子平安健康。同時，家人不僅在世俗、禮儀的領域千方百計地尋找途徑和方法，也把思路擴展到了宗教領域，那就是“寄名神佛”。所謂的“寄名神佛”在晉城一帶是指，孩子出生后家人就到廟里去祈求奶奶神或菩薩保佑孩子平安長大。其實無論是拜認干親還是寄名神佛，實際上都是人力不及，而把孩子在名義上寄養給他人或神，準確地說是借力扶養。但這種寄養并不是永久性的，而是當孩子到了十三或十五虛歲，家長認為孩子基本上脫離了生命的災厄期，能夠抵御外來侵害、健康成長時就要舉行一個儀式中斷這種名義上的寄養關系，讓孩子回家。如澤州金村一帶開完鎖后，母親摟著孩子邊叫孩子的名字邊說“回家了，回家了！”就是這個意思。孩子從出生到寄養再到回家，十幾年中經歷了一個循環，似乎又回到了原本出生的家，但他卻經歷了一個人生儀式，進行了一個生命跨越。為了感激孩子的生命跨越，為了孩子能健康平安地回家，所以要對十幾年來照顧孩子的干親與神佛進行答謝。這個答謝包含兩方面，一個是日常答謝。拜認干親也就結成了親戚關系，逢年過節都要提糕點與煙酒等食物去看望，以示謝意；對于神佛則每年的年節或特定日子也要帶上獻供去上香，以示謝意；另一個是特殊答謝。當孩子結婚時，通常要按照給自己父母的標準給自己的干爹干娘買一套衣料，以感激這多年來對自己的護佑，此后親戚關系可以中斷，亦可以保持。對神的特殊答謝也就是在開鎖當天對神的感謝，在前面“謝神”一節中已詳述，此處不再重復。

（二）晉城成年禮有啟智、慶賀之意。民間一直認為孩子在開鎖之前是混沌的，正像最初誕生的天地一樣。開鎖是把人的智慧之門打開，如陵川附城一帶開鎖時要說：“一開天、二開地、三開聰明又伶俐”，就是在啟智；高平什么一帶開鎖時開鎖人要問：“開了沒有？”孩子答：開了，有開竅之意，亦是啟智。“人生禮儀具有通過的意義，禮儀活動的結束就是對既成事實的肯定。禮儀過程中的一些行為是至關重要的，無論這些行為是主動的，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因此，人們便積極活動于禮儀過程，做出有益的努力。”[6]經過開鎖這一儀式，孩子有了健康的體魄，孩子有了非凡的智慧——孩子成年了。孩子成年了，這是值得慶賀的，因此在開鎖儀式完成后，就開始了俗世的慶賀，主人擺宴席，親朋好友吃吃喝喝，再送點禮金表示慶賀。

綜上所述，晉城成年禮由兩大部分組成，一是由“請神——戴鎖——開鎖——謝神”組成的帶點莊嚴有點神秘并籠罩一層宗教色彩的開鎖儀式（本文主要寫了此部分），一是由主家擺宴席，宴請親朋好友甚至同事的世俗慶賀。從古至今開鎖儀式始終是核心，不過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越來越偏重于世俗的慶賀。但不論古人還是今人，是偏重于開鎖儀式還是世俗的慶賀，他們對孩子的心是一樣的，都希望通過此儀式孩子能健康、平安、懂事、成才，將來做一個有用的人。

［1］李紀元.高平縣志［M］.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1992.

［2］秦海軒.晉城市志［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1999.

［3］劉伯倫.陽城縣志［M］.北京：海潮出版社，1994.

［4］鐘敬文.民俗學概論［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

［5］史亞楠.民間‘圓鎖’習俗的演變與發展［J］.法制與社會，2008，（7）：219-220.

［6］喬繼堂.中國人生禮俗大全［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0.

G122

A

1673-2014（2011）03-0031-03

2011—01—03

晉城職業技術學院2010年立項課題：《晉城民俗研究——人生儀禮之成年禮》。

崔翠紅（1971— ），女，山西高平人，副教授，主要從事現當代文學與民俗學研究。

（責任編輯 王建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