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與余光中翻譯思想比較研究

⊙李曉瀅［廣西大學外國語學院， 南寧 530004］

龐德與余光中翻譯思想比較研究

⊙李曉瀅［廣西大學外國語學院， 南寧 530004］

本文結合龐德和余光中的歷史背景，對其翻譯思想進行比較研究，指出歷史背景對龐德和余光中的翻譯原則和目的有深刻的影響，龐德和余光中的翻譯思想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發掘其翻譯思想的時代意義。

龐德 余光中 翻譯

一、龐德與余光中的歷史背景

龐德和余光中有相似的歷史背景。兩人都處在一個動蕩和變更的時代。

龐德所處的時代正是20世紀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各種矛盾激化，人們對資本主義價值體系產生懷疑和焦慮的時期。在一戰爆發時，戰爭給人民帶來了重重的苦難。此時，龐德翻譯出版了《華夏集》，其中三首有關戰爭的詩篇：《詩經·小雅·采薇》（Song of the Bowmen of Shu）、李白的《古風·胡關繞風沙》（Lament of the Frontier Guard）和《古風·代馬不思越》（Southfolk in Cold Country），控訴了戰爭的無情和殘酷；離別的詩四首：《送元二使安西》（龐德詩中無標題）、《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Separation on the River Kiang）、《送友人》（Taking Leave of a Friend）、《送友人入蜀》（Leave-Taking Near Shoku），描寫了離愁之苦；以女性為主題的詩三首：《古詩十九首之三·青青河畔草》（The Beautiful Toilet）、《長干行》（The River-Merchant’s Wife:A Letter）、《玉階怨》（The Jewel Stair’s Grievance），從女性的角度描寫訣別與思念（祝朝偉，張柏然，2006）。鐘玲（2003：8）認為，意象主義者對中國詩歌產生興趣，主要是因為龐德在1915年出版了著名的漢詩英譯集《古中國》（Cathay，即《華夏集》——作者注）。此英譯詩集自1915年出版至1990年代，可以說是備受矚目：漢學家與文學評論家對其文義之錯誤與藝術之造詣爭論不休；很多詩集之編輯、美國詩人及翻譯家則奉之為英文詩之經典，不少美國詩人以之為創作靈感的源泉。直到今天，專門研究龐德的雜志《帕德瑪》（Paidema）仍不時刊出研討《華夏集》之論文。《華夏集》可以說是創意翻譯的文字被視為創作作品，進而成為一個經典的范例。受《華夏集》影響，有些意象主義詩人企圖在創作中再現《華夏集》生動的色彩意象與佛教思想。英國詩人約翰·古德·佛列彩也曾說，他加入意象主義運動就是受到了《華夏集》的影響。

余光中1928年出生在中國內地，1950年去臺灣，1958年赴美進修。回國后，先后任教于臺灣和香港的大學。曾兩度應美國國務院邀請，赴美國多家大學任客座教授。在他所處的時代，經歷了抗戰和內戰之后，在歷史的風暴中，幾百萬的大陸人從廣大遼闊的大陸環境遷往狹小封閉的孤島環境，同樣經歷了苦悶、抑郁、不滿和焦慮。由于政治的原因，臺灣轉向西方政治、經濟和文化的支持。縱觀余光中的成長道路，我們不難看出余光中一生沐浴在包括儒、道、釋等在內的中國古代哲學思想和傳統文化的熏陶和哺育，從大陸到臺灣，沒有中斷過，另一方面，從大環境看，由于歷史原因，臺灣與大陸的疏離，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從小環境看，余光中自身學習、研究和教授英美文化，系統地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對英文作品能有較好的把握和理解。因此他對兩種文化的橋梁——翻譯問題具有卓越的見識。

二、龐德和余光中的翻譯思想比較

龐德和余光中都認為在翻譯中要有創作，龐德的翻譯理論和實踐是一致的。余光中雖然也認為翻譯要創作，但是深受自古以來的中國翻譯思想的影響，以“信達雅”為指導，在實踐中仍以忠實為第一考慮。

國內外學者對龐德的翻譯，一方面對其翻譯作品和影響大加贊賞，另一方面對其翻譯的不準確之處大加批評。龐德翻譯的中國古詩不夠準確，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誤譯或錯譯。但這其中有幾點原因：第一，從翻譯過程來看，龐德剛開始接觸到的中國古詩其實是來源于漢學家費諾羅薩教授的遺稿。費諾羅薩教授把大量的日譯漢詩粗譯為英文并加以注釋，龐德僅僅從中選擇了17首重新進行“創造性”翻譯（劉戈，2002）。也就是說，龐德翻譯的中國古詩并不是從原文譯的，從中文詩歌到日譯本，再到費諾羅薩教授的英譯本，幾經曲折，才得出了龐德翻譯的《華夏集》。所以，龐德的翻譯不能簡單地用一般翻譯過程來分析。第二，從翻譯目的來看，正如我們已經提到的龐德的時代背景，他的目的并不僅僅是翻譯詩歌或者介紹中國文化，他是想影響人們的想法，找到解決社會問題的辦法。因此，從《華夏集》的選材中可以看到龐德是有的放矢的，那就是表達對戰爭的厭惡和人們對結束戰爭的渴望。第三，從龐德對漢語的學習和了解來看，“龐德的《詩經》譯本中的詩歌都是從古漢語中翻譯過來的，盡管龐德在翻譯《華夏集》時不懂漢語，然而到翻譯《詩經》時他已經學習了很長時間漢語了。”（Ronnie Apter，1987）在他的《華夏集》里，西方讀者可以領略到中國古詩的意境和魅力，領會到了中國文化的博大。第四，從龐德的翻譯作品來看，他想呈現的是一種“文學世界化”（王貴明，2003）的理想，因此，無論他是在譯不熟悉的中文詩歌，還是熟悉的拉丁文和古英語詩歌，他采用的都是創作性的翻譯原則。

盡管龐德極其重視翻譯，對翻譯事業評價極高，他曾表達過這樣的信念：英國文學是由翻譯哺育起來的，凡是英國文學的鼎盛時代，同時也必定是翻譯的鼎盛時代；但是，從本質上說，或者從嚴格的意義上說，龐德本身未必可以算作一個翻譯家（程章燦，2003）。龐德曾聲明，自己并不把翻譯當作歷史研究，而是將原作視為創新的基礎，使之在新時期的創新中活起來。

龐德和余光中這兩位詩人兼詩歌翻譯家既有共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

首先，身為翻譯家的余光中，英語語言和文學素養達到了極高的水平，對英美文化的熟悉度也遠超龐德對中國文化的熟悉度。

其次，在余光中眼里，“大翻譯家都是高明的‘文字媒婆’，他得具備一種能力，將兩種并非一見鐘情甚至是冤家的文字配成情投意合的一對佳偶”（余光中，2002:2）。在這里，他認為原文和譯文的地位相當，如此才能匹配。這與龐德偏重譯文文本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再者，就翻譯的原則來看，余光中和龐德的思想有共通之處。余光中曾討論翻譯和創作相互影響的問題。他認為這種影響是極其重大的。就文體上來說，他認為“一位作家如果兼事翻譯，則他的譯文體，多少會受到自己原來創作的文體的影響。反之，一位作家如果在某類譯文中沉浸日久，則他的文體也不免要接受那種譯文的影響”。余光中和龐德都認為在翻譯中存在一定程度的“創作”，只不過譯者在這種“創作”的過程中要發揮多少譯者的主觀能動性，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最后，在詩歌的翻譯中，余光中明確指出他非常不贊成“假李白之名，抒龐德之情”類“偷天換日式的意譯”（余光中，2002：31）。對于龐德在翻譯中國古詩時，摻有個人的風格、思想、經驗，并做了大量的改動和加工，翻譯出風格和意境等完全類似于龐德自己的詩歌。余光中把這種翻譯稱為“有我”翻譯，認為完全是曲譯、誤譯，脫離了“忠實”的翻譯原則。對此，余光中提出，在翻譯中的“無我”是譯者準確忠實地傳達原文信息的重要條件。“無我”要求譯者在翻譯時，須堅守原則，既不推衍原作，又不放任譯文，盡量不摻雜譯者自己的風格和臆測等，盡量做到不偏不倚（趙濤，2004）。余光中還說：“我做譯者一向守一個原則：要譯原意，不要譯原文。只顧表面的原文，不顧后面的原意，就會流于直譯、硬譯、死譯，最理想的翻譯當然是既達原意，又存原文。”（余光中，2002：126）

通過對龐德和余光中的翻譯思想分析，可以看出，二者自身的母體文化底蘊深厚；他們有相似的時代背景，社會的變革和發展對各自的傳統文化提出了挑戰，他們遵循時代的要求，積極借助國外的文化思想來探索本國文化發展的新方向。他們翻譯的優秀作品，為世界文學寶庫留下了精彩的一筆。龐德和余光中都是偉大且有成就的翻譯家，他們的翻譯作品和翻譯思想都值得我們深入研究。

[1] Apter,Ronnie.Digging for the Treasure:Translation after Pound[M].New York:Paragon House Publishers,1987,35.

[2] Eliot,T.S.Introduction.Ezra Pound:Selected Poems[M].Ed.T.S.Eliot.London:Faber and Gwyer,1928,14.

[3]Palandri,Angela Jung.“’The Stone Is Alive in MY Hand’—Ezra Pound’s Chinese Translations”[J].Literature East&West(Sep.1966).278-291.

[4] 陳福康.中國譯學理論史稿[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5]陳君華.望鄉的牧神——余光中傳[M].北京：團結出版社，2001.

[7]程章燦.魏理的漢詩英譯及其與龐德的關系[J]《.南京大學學報》，2003年第3期，131-140.

[8] 黨明虎.從《長干行》看龐德英譯漢詩的意象派風格[J].《外語教學》，2003年第5期，61-64.

[9]祝朝偉，張柏然.現代性的訴求——龐德《華夏集》對美國詩歌主題與用詞的創新[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6年第6期，61-65.

本文系廣西大學科研基金資助項目《對話與融合——文化對比與翻譯研究》（合同編號：XGS100006）的部分成果

作 者：李曉瀅，碩士，廣西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

編 輯：呂曉東 E-mail:lvxiaodong81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