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布考斯基的詩

肖臘梅 譯

彼得·布考斯基的詩

肖臘梅 譯

傷害

黑暗中

蘇菲坐在沙發(fā)上

看重播節(jié)目。

此刻

她的夜晚

有用思想的破布片

裝點的稻草人。

枯坐中想起那個人

他拋下她

在這座大房子里

獨自一人。

她想起

那個人收拾行李

那么迅速

那個人再婚

那么迅速

二十年過去了

還令人心痛。

蘇菲用杜松子酒

打發(fā)充滿車禍和希望的

星期六的夜晚，

在沙發(fā)上睡去

蜷縮在

漢弗雷·博格特的

聲音里

觀念自畫像，1997年10月19日

有時我的自尊

在剃須時劃傷了自己，

有時我的心

是一座機場，等待幸福降落。

我不過是又一個

喜歡自我提升的人

而價簽

卻讓我吃驚。

我相信：

電話和蚊子

有著相同的父母

藝術借給真理

一對雙筒望遠鏡

恐懼能讓我們的生活

變成一種疾病。

但有時候

當我走在自己變幻的天氣里

生活吹走我那

觀念的帽子。

我想寫出

做人該有的樣子

卻屢屢發(fā)現(xiàn)

每個相遇的人都讓我

撕碎最新的定義。

我不會說

我對生活絕對

如饑似渴

因為在午后

我昏昏欲睡

但我保持著好奇心

事實上，好奇心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講不出有多少次

他勸說我

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是的，

關于死亡

我常常思考。

如此流行的東西

怎能不思考。

但今夜

我活著，

試著寫作，

試著讓真理

與我共舞

滑過

幾頁白紙。

亞歷山大的蟲人

他永遠不會是人。

完全沒有手

完全沒有腿

只有軀干，脖子和腦袋。

他在裝水果的板條箱里睡覺

每天早上

有個店主

把他從那里提出來

放到人行道上鋪著稻草的墊子上。

長日漫漫

他躺在墊子上。

嘴里發(fā)出呻吟

心是腐爛的水果。

他的呻吟玷污了

事務纏身的路人：

他們繞開他的真相

這個毫無希望的人，

在子宮里被上帝斧劈。

有些人冒險進入

他那呻吟的舞臺

向他身邊缺口的杯子

扔進一枚硬幣。

每個捐獻者都知道

無論多少硬幣

都不能給蟲人買來

一天沒有悲傷的日子。

蟲人躺在墊子上。

他知道

只有瘋狂

才能給他帶來寧靜。

每天

灼熱的陽光

助他踏上旅途

走向那個更友善的地方。

凌晨三點的心

外面

云朵

在散落的星星中

尋找月亮

我傾聽

時鐘閱讀著

我的血液

我問自己：我知道什么

我知道水侵蝕著石頭

孤獨侵蝕著人類。

我看見，

我們站在十字路口

打開

痛苦和希望的地圖。

買畫時

你在想什么？

買槍時

你在想什么？

夜晚滿是救護車和做夢者。

我想，生活的意義就是

放下盔甲：

這就是為什么

我讓心航行在紙上

這就是為什么

我們冒險

記日記，上床，接吻。

悲傷站在街角，乞討。

天很冷

他只有一只手臂。

我們的硬幣不是太陽

我們的硬幣不是親吻。

這就是這世界

失敗的地方。

一小時的時光滑進了

這世界的某個洞穴。

它在捕獵什么？

疲倦的城市

將它霓虹的頭顱

靠在它骯臟的衣袖。

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張車票。

我們要去哪里？

悲傷之屋只有一個劊子手：

他活在鏡子里

睡眠常常

將這鏡子遞給我們。

我站在陽臺

看著外面的城市。

像瀑布一樣墜落的女孩

數不清

有多少房間

為她心痛。

戰(zhàn)爭是一個陳舊的故事

今天，在波斯尼亞

一個男人，一個戰(zhàn)俘

被逼跪下

用牙齒閹割他的朋友。

田野里

馬兒們用脖子廝磨，

廚房里

螞蟻們與一塊面包屑角力

樹林里

上帝仍然通過鳥兒的喉嚨歌唱

不要畫湖泊，

畫傷口。

不要畫天空，

畫尖叫。

不要畫天鵝，

畫死人，

泥漿中面孔朝下。

今天，在波斯尼亞

一個男人，一個戰(zhàn)俘

被逼跪下

用牙齒閹割他的朋友。

狗，叫了

蝸牛，拜訪了一片樹葉，

太陽仍然偷走了

清晨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