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眉的詩

如是說

國學先生某某某說

錯過子夜陽氣就回不來

不如去龍炳的龍王鄉調養幾日

不如去花樹下寫詩

整個下午

因為失眠而怕光的人

躲在弧形玻璃窗窗簾后面

想象龍王鄉絕跡的紅豆樹

和龍泉驛以假亂真的桃花

陽光啊

反復摩挲高高低低的樓群

摩挲她的眼瞼

她說

在黑夜里淪陷的人

懂得黑夜的幽暗，與光亮

但我劃不燃那根火柴……

或許

或許，可以嘗試往油菜地

撒上石灰，或脂粉

漫山遍野瘋長的油菜花

可以仙氣迷離

亡靈借機還魂

在第一朵里放心臟、第二朵里放頭顱、

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

分別放眼睛和四肢……

那患病的人

去田里，才不會一次比一次笑得凄厲。

茫然

鐵軌沿線的油菜花一片接著一片

她們看上去有多燦爛

她看上去就有多哀怨

那連綿的山丘

山丘上的荒石，和樹木、草叢，偶然生長的

小松柏、竹……

以亙古久遠的姿勢闖入視野

再迅疾退出

灰蒙天空 空空如也

(她想啊,想)

一個隱了形的人待在哪個角落

才能既逍遙自在又不被世界遺忘？

古往今來

偶爾寫一首詩，廣為流傳

但青史薄幸；偶爾遇上一個人，為他做可口飯菜愛情驚艷但結局無言。

絕大多數時間，我為兌換口糧

奔命于一張紙的正反兩面

為某某祖宗十八代喬遷新居

對他們的生庚嫁娶、延或不延

及其歿葬等等，了如指掌；

那么多朝代如紙薄脆

戰爭或和平、榮耀或恥辱……曾經的如畫江山啊

都得輕拿輕放。

那么多人、美人，敵不過從不現身的光陰

面色如紙。草紙泛黃了，泛黃了……

有人被易名、有人被子孫遺忘，淪為：不詳。

顯然，我早已步其后塵

跟他們在世時一樣驕傲、虛妄、無限迷惘跟他們一樣，無論跟歲月兜多大的圈子都逃不脫鐘表師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