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 雷

浙江/曹寧元

船錨一拋，汪大海便“呼”地一個貓撲，躍上了巖岸。

天空遠處不時傳來悶沉的雷聲。他赤著腳走得急，山道上有堅硬的石子，踉踉蹌蹌碰得腳趾出血，可他痛覺模糊，一心想著家里那件難以啟齒的煩惱事。

汪大海的家居在一個云霧滿山飄，海水繞海礁的懸水小島，祖祖輩輩以捕魚為生。

8年前，汪大海與同村的崔云花自由戀愛結了婚，這使早年因海損事故喪夫的老母笑得合不攏嘴，逢人便夸自家的媳婦好。在“早抱孫子早得福”的傳統思想影響下，老人不辭辛苦，三兩天要到座落在一里外的東山岙海龍廟磕頭拜菩薩。由于汪大海常年出海捕魚，妻子除了與婆婆一起在家喂養數頭豬外，空閑時同鄰居打打麻將，相處和睦。

常言道：“久在一起住，哪有不碰盆”。云花與婆婆之間的矛盾是由一件小事開始的。兩年前的一天中午，婆婆從海龍廟求佛回來，途中天不作美淋了雨，一進家門發現豬沒喂，灶冰冷，一時心煩意亂，便躺在床上休息。無獨有偶，恰時云花因打麻將輸了一些錢，心里悶悶不樂回到了家里，發現婆婆平白無故躺在床，豬也沒喂，飯也沒燒，一時火從心起，隨意罵起豬來：“亂叫什么，餓死你才好啦！”婆婆聽后，覺得這話不吉利，就沖著媳婦說：“自己沒本事，怪豬干啥呀？”媳婦誤以為婆婆在指責她多年不生孩子之事呢，一氣之下就打碎一個喂豬用的小瓷缸，婆媳倆為此發生口角……打那起，婆媳關系日趨惡化，起初是誰也不理誰，后來經常為瑣事爭吵。

那天，汪大海捕小黃魚歸來，得知妻子對媽不孝順，就直言不諱地批評了妻子。妻子誤以為是婆婆告的狀，待丈夫一出海，就趁機指責、謾罵出氣。無奈的婆婆只好忍氣吞聲，夜晚孤獨發呆，常以淚洗面，感嘆自命不好。

看到母親和妻子相處不和，汪大海自然操心得吃飯不香,睡不著覺。

一路疾速回家。汪大海汗涔涔來到家門外左方的一口淺井旁，提桶“嘩嘩……”一番沖洗。井是他爹在世時挖的,水有點兒咸，只用來洗，一般不喝。

漁家人少有多情話。妻子見丈夫出海歸來，便麻利地給他做了一盆熱氣騰騰的陽春面條。大海想到母親，要求妻子馬上盛一碗面條端給母親吃，妻子爽快應從。

不一會兒，妻子笑瞇瞇地回來了，大海急切地問：“媽吃了嗎？”

“吃了，吃得挺香的。”妻子有板有眼回答。

吃過飯，大海隨即去母親處，看到老人面黃肌瘦，一陣心痛，深情地問：“媽，面條好吃嗎？”

“啥面條呀？”母親疑惑不解。

汪大海一臉茫然。

這時,妻子倏地從自己房間里飄過來，大呼小叫地說：“哎呀,明明吃了，偏說沒吃，這叫我咋做人吶!”說著就跪地拜天嚎啕起來。

汪大海一邊慌忙阻攔妻子，一邊氣喘吁吁地說：“媽，我親眼看見她把面條端給您的呀，然后把空碗端過去的，怎么您說沒吃嘛?!”母親聽后，感到有口難辯，當即氣得暈倒在地……

就在此刻，黑壓壓的烏云已經從西北方向風馳電掣而來，頓時小島烏云密布，瞬間，電閃雷鳴，同時下起了瓢潑大雨。驀然,電光像一把巨劍雪亮一閃，一聲驚天動地的響雷當空劈向汪大海家屋頂，只見屋旁豬圈一團火煙騰空而起。

轉過神來的汪大海慌忙奔出去一看，糟糕！原來驚雷不倚不歪正擊中了自家的一頭淋著雨吃食的大肥豬呢，豬肚皮已被擊破裂，雨水不停地沖洗著肚內仍冒著熱氣的血漿，使尚未消化的面條一清二楚地暴露在外。

顯然，真相大白。天啊，原來這碗面條妻子不是送給母親吃了，而是倒掉喂豬了哇！汪大海心如雷擊。云花見此情景，嚇得瑟瑟發抖，驚魂不定的躲在房內不敢露面。

雨停雷消。天空恢復原來的蔚藍。雷擊驚醒了崔云花，她深刻認識到了不孝敬婆婆的錯誤行為；雷聲驚動了島上的人們，眾說紛紜。

事后，經氣象專家實地考察，專門對“雷打豬”之事作出了“純屬巧合”的科學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