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歸

山東/李玉剛

王亞東在客廳里踱著步子，感覺豪華的客廳內(nèi)儼然缺少點什么，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來。300平方米的客廳里應有盡有，什么現(xiàn)代的，典雅的，時尚的，全被王亞東搬了進來。王亞東就去問老婆。老婆轉著眼珠想了想，也沒想起來，壞笑著說：“是不是缺小三啊？”王亞東惡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說：“還小四呢，我是問你咱富了，可是來咱家的朋友們卻少了，咱那幫窮哥們怎么也不找咱樂呵了。”老婆也認真起來，擠了一下眼，打量一下王亞東，說：“可不，我也感覺到了。要不咱請他們吃頓飯。”王亞東說：“剛開始有錢時，我經(jīng)常請他們，可后來我怎么請他們也不來了，說老吃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你說咱搬新家了，喬遷之喜，請你那幾個哥們兒來熱鬧一下，他們總不會不來吧。”也行，王亞東感覺是應該和幾個哥們聯(lián)系一下了，要不就生分了。

老婆說：“既然是請客，別太小氣，到最豪華的酒店，吃最貴的，現(xiàn)在咱不差錢。”“不行，”王亞東像觸電一樣說：“我那幾個哥們生活都不是很好，如果請他們到最豪華的酒席他們會認為咱顯擺。還是到過去的老地方——鄉(xiāng)村小毛驢。這地方土是土了點，可在這地方同學們都放得開，不拘束，說話隨便，很親切。咱也別開車去，打的。我那幾個哥們都沒車，不要讓別人家說咱脫離哥們的親情。”也是啊，老婆恍然大悟。

聽說王亞東搬家了，幾個窮哥們都很爽快，結伴到了王亞東家。一進家門，大家的眼珠子就瞪出來了，他們哪見過這世面。劉快嘴張著嘴就合不上了，這里摸摸，那里瞧瞧，努力合一下嘴，罵著，奶奶的，你王亞東是皇帝啊，弄這么大一宮殿！看著哥們驚奇的樣子，王亞東只是嘿嘿地傻笑，也不說什么，因為他知道，按照幾個哥們的脾氣，此時要說多了，他們說不定會弄出什么花樣來呢。

鄉(xiāng)村小毛驢是過去幾個窮哥們常去的小飯店，這里的菜簡單，就是醋溜白菜，涼拌黃瓜，純真的鄉(xiāng)村菜味。幾個窮哥們在這里吃得開心，喝得心里舒坦，打打鬧鬧，無拘無束。后來，王亞東做起了生意，生意一忙，來聚的次數(shù)少了。王亞東坐在小毛驢飯店，頓時有種親切感。他把嗓門提了八度，扯開嗓門喊道：“老板，來盤醋溜白菜，多放醋；一瓶原燒，要度數(shù)最高的。”這是幾個哥們的口味，高度酒，大盤菜，瘋狂無拘無束。

王亞東極力地表現(xiàn)，想把大家的情緒調(diào)動起來，可是幾個窮哥們變得文縐縐的，小口呷酒，抿嘴吃菜，沒有了過去風卷殘云的瘋狂。王亞東很郁悶，竭盡全力也沒有把幾個哥們的情緒弄高漲了。匆匆喝了點酒，吃了口菜，客氣了幾下子，就回了。

王亞東又在客廳里踱著步子，他想不明白，今天這幾個哥們怎么了。突然老婆“哎”了一下，頭上頂著濕漉漉的洗發(fā)液躥了出來，喊道：“你那幾個哥們真不錯哩，怎么就知道我們廚房缺“電保姆”？這很貴的。”王亞東這才想起來幾個哥們來時給他買的東西，看了一下，驚出一身冷汗。這廚房“電保姆”少說也得2000多元，幾個哥們平均也得好幾百元。這2000元對自己來說算不了什么，可是對他們，可能一個月又要勒緊腰帶過日子了。哎，這事鬧的，真該到大酒店好好請他們一頓，我說今天他們怎么這么老實，原來心里有想法。哎，去什么“小毛驢”啊！王亞東的腸子都悔青了。

要不再到大酒店重請你那幾個哥們一下。老婆歪著腦袋，用毛巾擦著頭發(fā)從浴室出來，努力想著補救的辦法。

王亞東又給他幾個窮哥們打電話，但是，一聽說要到市里最豪華的大酒店，他們像商量好了一樣，都說沒空。王亞東真想罵他們一通，可他們客客氣氣的樣子，實在讓他張不開口。這事一直擱在王亞東的心里，像塊石頭壓著，揮之不去，放之不下，成了一塊心病。

后來，王亞東的生意一落千丈，負債累累，最后只好變賣了房產(chǎn)還債，又換了一處小平方的房子。王亞東在小客廳里走來走去，感覺又像缺少點什么，問老婆。老婆說：“我們搬新家了，是不是再請你的幾個窮哥們一下，這次咱去最豪華的大酒店，算是了卻你的心事。”王亞東堅決不同意，他說，還是在小毛驢，這次，保證行。

請客這天，王亞東和他的幾個窮哥們，喝得酩酊大醉，全像小毛驢一樣，扯開嗓子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