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淼
一場音樂會,在日出前進行(組章)
■趙淼
趙淼:出生于四川重慶,哲學碩士,八○后詩人。愛好音樂、美術、文學。偶爾寫詩,寫哲學文章。現居北京。
瞧你落入了一場多么荒唐的游戲。
——題記
這是清晨之前最薄的那一層距離,大地以昏睡的形式存在。夢,被愛若斯薰裹在藍色的音符里。黎明就在不遠處,只需要一個轉身就能遇上。
一顆靈魂,陷落在同樣昏聵的密林。一柳苦澀的身軀吐出瘦瘦的風,但并不干癟,踩在那些美好的沙粒上,發出曙光從萬籟中分蘗出來的顫音。
這是父性勢力從母性生命里誕生的信息。那風,就是他在疾走的痕跡,但許多人不知道。他環顧四周。
他想摸清來龍去脈。
那些本來總在前面蹦跳而去的斑羚,此時總會回過頭狡黠地朝他微笑,言語。
這時的瞭望之眼,以及側耳傾聽,如果不出差錯,它們說的應該是——
瞧你落入了一場多么荒唐的游戲。
維瓦爾琴苦楚地響起。
這正應了我們的主人翁。這些可憐的琴弦,他們開始不和諧地吱嘎拉鋸,像一些錐子刺向迷霧重闌的靈魂,用痛楚迫使他揚起頭,看到鐘樓灰色的塔身。
塔尖,倒映在靜謐的湖水中。
這里隱沒了水之亡靈。
據說森林里所有生命都深諳:每當他淌過,那平靜的湖面就會泛起灰色的波瀾。
那些亡靈將死,烈火等著燃燒摧枯拉朽的靈尸。
他行事詭異,并說出這樣的話——
等你愛我!
你看,這地火混熱,如同出生的那天,母親子宮的熾烈。
等你愛我!
你的湮滅變得不再可能。如此,你在地火中焚燒?
憤怒的神明將率領浴火的肌膚、眼睛和嘴角,奔赴一場從湖水中醒來的鐘聲。
屏住呼吸,我只能屏住呼吸,在升起的那一團色彩里如何轉身,那迎面而來的芳香是一群長滿翅膀的飛翔。我無法躲避,你那炫目的眼神劫持了陽光的全部璀璨。
原諒我混濁的心靈,看不到那清澈明凈的深淵。
我笨拙的口舌,吟不出那些靈巧的蘭花。
我粗糙的手指,觸不到那些柔和的細滑。
噢,親愛的,你明媚的姿態已經在我的靈魂深處,種下了一片浩瀚的麥田。到了秋天,那些等待我們收獲的金黃,在你到來之前——
就已經迫不及待地綻放著、綻放著。
此時,你的芳香已經點燃了那里的花瓣,你的光芒已經穿越花蕊。我無法遏制,雅歌正在響起,這生命中最初的流淌……
故去的先知,都在愛中。
他們給我一串神奇的記號,特別討論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假使有人不幸揭開了他們的平淡無奇。
假使有人不幸領會了他們的結黨營私。
這人就會被愛拋棄。
這人就會被愛神無情地嘲笑,并且拋棄!
我舉手表態,絕對服從上帝的命名——
他是他,我是我。
即使有時候我試圖展開一些想象,或是移情,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即使有時候我們對話,他注視我,我注視他。
有時候我陷入沉默,他走在我的路上。
有時候他迫使我開口,我說出他不說的話。
有時候他怒火中燒,他不理我,我不理他!
從回旋曲小步舞曲,我們都經歷過不愿揭穿的默契。即使相互依偎著,我們都靠在夜晚的肩上休眠。
我們即使回避,整個音樂廳的耳朵自然會為我們的關系表態。所有的聽覺是清醒的,自覺的,公正的。
聽覺的狀態替代了我們的曖昧。
而我的自尊讓我的意識再一次明確表態,我絕對服從造物主的命名——
他是他,我是我。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彼此的獨立與關聯。
我能夠做的,就是此時在昏暗的音樂廳寫字,一團亂麻地作詩,讓糾結的筆畫在節目單上肆意行走。音樂結束時,回頭再看:
欣喜若狂——
方才那些可笑的激情,拼湊的邏各斯,正上演著另一出喜劇。
這是詼諧曲,我在音樂中寫作。
將獻給你的文字譜上曲,傾聽一個美好的夜晚,如何毀在更加美好的思索之中。
這是詼諧曲。音樂被放進時空泯滅的曠野,我只是在荒蕪中呼喊著你,理智包裹的愛欲,竟然比純潔的愛若斯更加狂野無度。
那就讓我獻給你一首詩,歌頌你。
美麗的邪惡之眼,你的渴望之眼,意欲灼燒冷卻的灰燼,無邊的死灰散落于烈焰的縫隙。
于是,你愈發怒不可遏,向著一片荒蕪行使暴力。
夜晚無比美好,一雙沒有表情的手,伸向那些死去卻依然綻放著的軀體。告訴他們,拋棄靈魂的你們無比美好,因為你們總是純凈地徜徉在自由之海——
直到永永遠遠。
炫耀的SOLO,遇到了天使與魔鬼,混亂的思想在此刻幾近崩潰。
戰栗的節奏給明天一束驚悚的強光。
在一聲嬰兒的啼哭中,愛麗絲披著獸皮跳進了樹洞,消失了。
美杜莎頭頂白色的大蟒出場,連身的衣裙被撕成了兩塊,血,還滴著嬰兒的眼神。
面對傷口,赫爾墨斯變成了啞巴。
哀悼者在此時誕生。
這是蘇格拉底服刑的時刻。
藍色稀薄的空氣被歡笑聲充滿,一群孩子排滿遙遠的時空,伸手觸摸那些遠古的石墻,門開了一扇又一扇。
那些孩子,他們平靜地走出。
這個名叫Déjà Vu的房間,被記憶喚醒的綿密藍色。
另一個世界——
從此,就向他們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