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本刊記者 周勵 李承明
2011,作為“十二五”規劃的開局之年,國家提出要建立健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管理體系,確保社會既充滿活力又和諧穩定。這標志著我國進入了全面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新時期,是當前一個重要而必須破解的緊要課題。

煙臺:“四位一體”構建“沒有圍墻的養老院”3月13日,按照修才英老人的服務需求,煙臺市居家養老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為老人送來大米。
當下,只要你是個公職人員,不論走到哪里,都會聽到或者感受到每一家單位、每一個部門,處處都在講“創新社會管理”,人人都在談“創新社會管理”,各種媒體都在報道“創新社會管理”……顯然,這已成為我們政治生活中的一個熱點話題。
而這一熱詞是如何締造而成?我們追溯這個必將具有重大歷史意義“工程建設”的形成脈絡——
2004年,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首次提出:“加強社會建設和管理,推進社會管理體制創新。”
2007年,黨的十七大報告進一步強調:“要健全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的社會管理格局,健全基層社會管理體制。”
2009年12月10日,胡錦濤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審議同意關于深入推進社會管理創新等“三項重點工作”的意見,并以中辦發[2009]46號文件下發;12月18日,中央政法委召開了全國政法工作電視電話會議,周永康對深入推進三項重點工作發表重要講話。
2010年第4期《求是》雜志發表周永康的文章,題目為:《深入推進社會矛盾化解、社會管理創新、公正廉潔執法,為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提供更加有力的法治保障》。
2010年10月,全國人大審議通過“十二五”規劃建議草案,2011年5月,“十二五”規劃正式出臺。規劃提出,適應經濟體制深刻變革、社會結構深刻變動、利益格局深刻調整、思想觀念深刻變化的新形勢,創新社會管理體制機制,加強社會管理能力建設,建立健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管理體系,確保社會既充滿活力又和諧穩定。
2011年5月30日,胡錦濤總書記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研究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問題。指出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事關鞏固黨的執政地位,事關國家長治久安,事關人民安居樂業,對繼續抓住和用好我國發展重要戰略機遇期、推動黨和國家事業發展、實現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宏偉目標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積極推進社會管理理念、體制、機制、制度、方法創新,完善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的社會管理格局。
2011年7月5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關于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意見》,成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綱領性文件。至此,“創新社會管理”這一理論概念完全確定,并迅速在全國推進。
中央黨校教授辛鳴在接受一家中央媒體采訪時表示,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的經濟管理體系發生了巨大變化,并且在應對亞洲金融危機、國際金融危機的挑戰中漸趨成熟。而社會管理體系建設,與經濟管理體系相比,僅僅處在起步的階段。全面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確是當前必須破解的緊要課題。
那么,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國社會呈現出了哪些“重大變化”,催動社會管理體系的創新變革呢?陜西省社會科學院社會研究所所長石英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認為——
一,社會結構出現了巨大變化,構成社會的群體有了重大變遷。過去的農民絕大部分從事農業生產勞動,今天的很多農民已經轉化為農民工了;過去的工人基本屬于體制內的“職工”,今天的工人構成則多元化了。同時,今天的社會結構中也出現了很多新的社會群體,比如黨的十六大報告提到的民營科技企業的創業人員和技術人員、受雇于外資企業的管理技術人員、個體戶、私營企業主、中介組織的從業人員、自由職業者等。
二,人們生活工作的社區變了。傳統城市社區基本上是單位大院和街道居委會兩種類型,但今天的城鄉社區均有重大變化,比如新生的商品房小區、物業管理型小區、各種開發區、各類科技園區、城鄉接合部、城中村、工業化成為主體的農村社區、“新農村”等都是過去難以想象的。
三,就業體制呈現重大變化。過去絕大部分城市居民在國有和集體單位就業,今天,在傳統體制里就業的已經是少數。新生的就業體制包括私營企業、外商企業、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聯營企業、合資企業,香港、澳門、臺灣商人投資企業等。實際運作中,就業情況比單純分類更復雜,比如有承包、轉包、出租,也有包工隊、掛靠、交管理費、網上開店等。
四,社會組織如雨后春筍般發展。全國地區的社團、專業組織、學術組織、行業協會、民辦非企業組織、志愿者組織、基金會等多達數十萬,其成員數以千萬計。
五,人口巨大流動。改革開放前的“鐵飯碗”終身就業制,即絕大多數人終身在一個單位就業,而且由于戶籍制度的鎖定,人們很難在不同單位、不同地區、不同城市之間流動。調查顯示,80后、90后變換工作單位的比率大大高于他們的前輩。接近2億的流動人口,僅農民工就是個龐大的數字。
六,社會生活紛繁變化。改革30多年來,人們的社會生活,包括衣食住行、交往方式均發生重大變化,比如住房體制變化了,過去城市居民基本上都是住在單位的房子里,今天多數城市居民成為住房的所有者。同樣,醫療、教育、養老以及出行方式等等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對此,西北政法大學校長、教授賈宇從另一個角度分析總結認為,當代中國正處于急劇的“社會轉型”期。經濟上,正由“小農經濟”、“高度的計劃經濟體制”向“知識經濟”、“充滿活力的市場經濟”和“世界一體化經濟”轉型。
政治上,由倫理道德治國、行政政策治國向依法治國轉型,但法治國家的建設任重而道遠。法治雖然在國家法律規范層面被確立了下來,但是依法行政、嚴格依法辦事的法治意識還沒有深入普及到各個階層,地方規則、潛規則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法治的力量。
改革開放30多年來,社會管理體系建設,與經濟管理體系相比,僅僅處在起步的階段。
文化上,則由封閉、半封閉的社會向開放型社會轉型,社會思想和價值由一元化趨向多元化。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和諧社會,以及富強、民主、法治等觀念,成了社會最基本和最主流的價值觀。但同時西方的自由主義、個人主義、拜金主義,以及傳統社會的官本位主義等價值觀,也在侵蝕著我們的社會,中西文化正發生著激烈的碰撞。
“如此巨大的社會變遷,必然會形成很多新的社會問題、社會矛盾,導致很多不平衡、不和諧的現象,這并不奇怪。”
在社會領域,中國正由費孝通先生所講的“鄉土中國”不斷向“城市化中國”邁進,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型,從靜態的社會向加速分化和流動的社會轉化。
在上述轉型中,我們已經付出的代價是:幾千萬工人下崗再就業,很多農民失去了土地,1.2億農民工在東部和西部之間、在城鄉之間大流動。并且上述轉型還處于進行中,說明中國的發展模式還沒有完全定型化。
“國家之所以要進行創新社會管理,根本原因就是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社會發生了重大變化”,賈宇認為,“如此巨大的社會變遷,必然會形成很多新的社會問題、社會矛盾,導致很多不平衡、不和諧的現象,這并不奇怪。”
而目前我國社會到底出現了哪些主要的社會問題、社會矛盾呢?賈宇介紹——
1,社會貧富懸殊持續加大,民生問題突出,社會心理趨向失衡。據世界銀行的有關報告、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統計數字顯示,中國目前的基尼系數為0.45,占總人口20%的最貧困人口收入或消費的份額只有4.7%,而占總人口20%的最富裕人口收入或消費的份額則高達50%;中國國家統計局前期公布的數據也表明,2004年我國的基尼系數為0.465,我國最富裕的10%人口占有了全國財富的45%,而最貧窮的10%人口所占有財富僅為1.4%。這些數字充分顯示了中國貧富不均的嚴重程度,也顯示出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成果未能被社會各階層共享,絕大部分財富聚集在少數人手中。
2,利益沖突日益復雜、尖銳,群體性事件多發,惡性案件頻發。當前個體之間、階層之間的利益沖突日益復雜化、尖銳化。勞資矛盾、拆遷沖突接連不斷,看病貴、房價高、就業難、農民工權益頻受侵犯、教育資源分配不公平、壟斷行業暴利等成為社會熱門話題。這些問題的產生有自然的、歷史的、政策的、體制的原因,不可能在短期內徹底緩解。但恰恰正是這些領域,最容易成為社會矛盾的集中爆發點。云南孟連事件、貴州甕安事件、湖北石首事件、甘肅隴南事件、三聚氰氨事件、安徽阜陽毒奶粉事件、陜西寶雞的工業污染事件、多次發生的被拆遷戶自焚事件、富士康員工13連跳樓事件等等群體性事件,集中暴露出深層次的社會矛盾。
3,邊疆少數民族地區出現嚴重不穩定事件。2008年拉薩及其他藏區“3·14”打砸搶燒事件和2009年烏魯木齊“7·5”打砸搶燒嚴重暴力犯罪事件,引起大家對國家安全的嚴重關切。雖然此類事件存在民族的、宗教的因素,但就本質而言,新疆和西藏同全國一樣,社會主要矛盾仍然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相對滯后的社會生產力之間的矛盾。
4,國際上,部分西方國家對我國實施遏制戰略。隨著我國的和平崛起,美國、日本、歐盟等一些發達國家大肆散布“中國威脅論”,極力推行對華遏制。因此國際經濟摩擦、政治矛盾日益凸顯。我國與周邊國家的領土爭端問題,如中日之間的釣魚島問題,中國和菲律賓、印尼、越南等東南亞國家在南海的爭端、中國和印度在藏南的領土糾紛等等,也較頻繁發生。以上錯綜復雜的國際關系在處理過程中,有可能在國內引發突發事件,演化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國內的政治穩定和經濟、社會發展。
5,國內維穩的壓力持續加大。各級政法機關、維穩職能部門長期處于疲勞作戰狀態,維穩的經濟壓力也在持續增加。許多地區公共安全的支出均超出社會保障與就業、教育、環保、科技創新、保障性住房支出。例如,公共安全支出成為政府財政支出增長最快的部分之一,2009年中央公共安全支出增幅達47.5%。
另外非國家的道德權威和精神力量正在不斷增長。例如許多地方教派涌現于鄉間,基督教等宗教的信眾人數迅速擴大;地下教會組織迅速發展,在有些地區,其成員明顯多于正式教會成員。如果我們的監管不加強,這些問題都會成為社會穩定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