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鉞詩選

短歌——自2010年10月

親愛的，喝下又一個夜晚，我們依然

擁有曾經的玫瑰，和彼此

流著鹽的身體，流著颶風與宿命季節的臉。

那么多的酒曾在你我的口中成熟

那么多的葡萄，白杏仁，燕麥，黑橄欖

苦或更苦的重量

它們曾擺脫自身的存在，向動脈盡頭靜靜沉淀。

我曾對死亡滿懷激情，如今——依然

那命中注定的毀滅速度在秋天重復，像悲傷

自星象大師的手掌脫落，尋找：有我署名的門板。

而你，哦親愛的，你則尋找鑰匙

你打開我所遺忘的空間，將酒杯之外的寂靜斟滿

你親吻我未曾署名的蒼老

在葉落中，在我哀悼果實的睡夢之中；一年，又一年。

旅行的外部

清晨六點。我們跟隨彼此，從廣播中走出

一架三米寬，九小時重的列車。

站臺前，陽光遇到昏睡的心臟

提在半醒者手里。

身后，座位被迅速撫平。秩序打掃著昨晚

交換的秘密。結伴回家的人們

擠向出口，而兜售地圖的小販

正顯得興奮不已。

旅行的內部

列車拖拽著行李和打孔的車票，奔行，在看不見的鐵軌上縮緊。

遠處的平原在暗中隆起背脊，透過玻璃，把我們壓得更緊。

燈亮著，每個角落的表情都在交換。

一些臉被尚未過期的新聞裹住，又忍不住取出，四下張望

如同動物園中初次見人的幼獸。

幾點了？——你是誰？你們是誰？

陌生的眼睛跳躍，從腕上的表針滑向對面：抵達前

這一晚短暫（但必然）擁擠的更多眼睛。

啤酒，五塊錢。晚餐，二十五塊錢。

有人小心翼翼地掏出錢包，把找回的硬幣

匆忙收起。

到哪里了——還要多久才能離開？

努力睜大的東西像篩孔

布滿車廂的皮。

打開又一罐啤酒

我們數著手中的紙牌，禮貌地

偽裝清醒。

七月與秘密

雨水貼近窗戶，把

灰色的臉頰拼出——瞬間

又被另一張臉代替

屋內，是擁擠的寂靜

擁擠的詞，在不見的信紙上

藏匿自己

這是遠方下沉并丟失的時刻

你閉上雙眼。你睜開

你熄滅，又打開詞的肉體

一支紙煙辨認著你。那上升

并充滿你的

用比閃電更重的手勢詢問：

“哪一種語言

使你在水中緘默——哪種

金屬在你口中呼吸”

黑夜的手掌探下，沒有光

你吃著詞的卵巢。

屋外，透明的綠正綻出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