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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黃昏之時,夕陽映襯下的霞光剛好投射在書店外側的玻璃窗上,透進來照到里面一摞摞或厚如石柱,或薄如蟬翼的書本上,你可以花整個下午的時間決定自己收獲些什么,甚至所尋無果時,你還能在服務臺留言簿里寫下自己需要的愛書。這樣近乎于古典式的買書程序,在今天很多人看來,太過奢侈了。但也正是這短短二十多年經濟環境日益飛速發展變遷的同時,大多數人的閱讀習慣、樂趣,以及看待文化生活方式的心態,早已變生肘腋。今日我們一邊興奮憧憬著文化盛事,一邊惋嘆著面對整個書店產業籠罩在夕陽之下。
當年國人對知識和閱讀的渴望朝乾夕惕,新華書店幾十年締造的銷售神話和金字招牌至今令人稱道;位于北京市中心最為繁華的王府井書店,每日搶書場面足以秒殺現在任何一家蘋果店;1986年北京三聯書店脫離人民文學出版社獨立經營,不僅恢復《讀書》雜志和《三聯生活周刊》,還成立了三聯讀書俱樂部,除最高創造1.6億年收入外,更令讀者銘記于心的則是范用、沈昌文、董秀玉等老一輩書店人。1988年,號稱北京第一家民營書店的三味書屋在佟麟閣路口北開張后,就這么一直安靜地躺在西長安街民族文化宮對面。這家在京城最早實現開架售書的書店以古樸的老北京四合院風格示人。石墩、木門和黃銅門鈸,以及沈繼光老人的攝影作品《古城殘片》,感染了整整一代學子的文化生活。
1993年10月,萬圣書園創辦于中國人民大學附近,一年后三環路改造,該店遷址到北大東門外成府街,2001年更是第三次遷址至藍旗營的教師樓下,書店透露出平民風情與精英文化的融合景象,深得京城讀書人喜愛。至今萬圣書園已有20年歷史,其間成就多少讀書佳話與美談,豈可車載斗量?
更為廣大書迷所膜拜的風入松,則在1995年10月建于北大資源西樓,較之以往的民營書店進一步提升了自身的學術氣氛和文化境界。無論是當時的創辦人、北大哲學系副教授王煒,還是中途接手的章雨芹,中間幾經沉浮,都沒有影響這家書店被讀者視為“詩意的棲居”。而其當年撤離王府井、在吳海樓二層開設文灝分店、冒進囤書阻塞現金流等市場操作問題,為同期的國林風書店、先鋒書店、季風書店,甚至近年的光合作用、豆瓣等大小書店,提供了堪稱教科書般的現實指導意義。更有人說,風入松是一家以失敗者身份鑄就的成功品牌。
隨后幾年網絡購書平臺開始打起遭遇戰,對此一些書店也嘗試著做出應對。那段時光要回溯到1997年8月,中國第一家全球網上書店---中國現代書店正式營業,初始期這家網絡書店即實現了電子結算,不過在當時過于前衛的網店開業兩個月仍無成交量,這就是中國書業吃的第一口網絡螃蟹。整整14年后的今天,當當、卓越、京東、淘寶大行其道,99書城、孔夫子舊書網、快書包等特色店各有千秋,再加上電紙書與手持設備銷售量和利潤不斷翻番,我們很難看到傳統書店在硝煙彌漫的現代營銷網絡中,會有哪怕一絲的喘息機會。
就在幾個月前,北京第一家PageOne書店在國貿開業,這家以主打進口英文原版書、藝術設計、建筑攝影等高價格圖書的店面,被看作有著良好的盈利空間。而臺灣誠品書店進駐北京的計劃也已就緒。一家書店僅憑單一品種、全價售賣的方式,顯然已經無法在一、二線城市立足,書店已經變成了昔日的圖書館,承擔了更多懷舊氣氛、感受情調的場所,更多地方則是以紅酒、咖啡、西點留住顧客,有的地方圖書甚至淪為裝飾墻。
值得深省的是,在消費方式、生活節奏甚至傳統的文化價值觀念都發生轉變的今天,在著作權、閱讀媒介逐漸受到蠶食的今天,最終書店這個難以幸免的消費終端,現在所呈現的,或許只是產業斜陽下的最后一抹色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