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圖書館戰略規劃的幾點思考與討論

孫 坦（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 北京 100190）

白光祖（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 甘肅 蘭州 730000）

戰略規劃不僅僅是圖書館發展所必需的，也是任何一個行業、機構和事業保持可持續發展和創新所必備的能力與要求。近10年來，戰略規劃似乎“突然”成為圖書館界的熱點。各類國際、國家或區域圖書館協會組織（如國際圖書館協會和機構聯合會（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Library Associations and Institutions，簡稱IFLA）、美國圖書館協會（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簡稱ALA）、歐盟第六框架計劃及第七框架計劃等）都推出了各自的5～10年或2～3年的戰略規劃。同時，大學圖書館、研究型圖書館、專門圖書館及公共圖書館等均普遍研制和推出各自的戰略規劃。例如，美國圖書館協會公共圖書館分會從1980年起已經面向公共圖書館推出了5個版本的規劃指南，其最新的第5版是2008年由Sandra S Nelson牽頭推出的《Strategic Planning for Results》[1]。該報告詳細介紹了圖書館戰略規劃的原則、流程、方法等，全面介紹了圖書館如何進行戰略規劃。此外，我們還可以輕易找到大量的圖書館戰略規劃，其本身也蘊含和表露了規劃制定者大量的戰略思考與設計。因此，本文不想面面俱到或中規中矩地討論圖書館戰略規劃，而是試圖針對圖書館戰略規劃的幾個關鍵問題進行討論。

1 圖書館戰略規劃的出發點與歸宿

圖書館為什么必須持續研制和實施戰略規劃？其根本原因在于“變化無時不在，無處不在”。正如Philip Crosby的名言：“如果說有什么是不變的，那么只有變化是永恒的。”[2]近10年來，圖書館戰略規劃之所以引起人們的關注，主要是因為圖書館界明顯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滄桑巨變”。概括來說，這種變化主要包括如下幾個方面：

1.1 圖書館所處的信息環境的根本性變化

互聯網和數字化給圖書館帶來的巨大變化是顯而易見的，但似乎還只是個開始。社會網絡、云計算與云存儲、e-Science等還會帶給圖書館什么？答案只有“變化”。目前，關于這些變化的討論更多地集中在館藏形態的變化與用戶利用行為的變化。在館藏形態方面，大量的館藏數字化、出版數字化和互聯網原生數字信息資源導致圖書館館藏的快速數字化與虛擬化。圖書館規劃者必須迅速而謹慎地思考如何主動應對這種變化。數字信息資源的永久使用以及本地存檔與長期保存，創立和應用新的信息描述標準、組織方法與技術以及在線利用數字信息資源與服務，改造或再造圖書館的物理空間以實現新的功能、提供新的服務等迅速成為圖書館必須面對的新挑戰與業務重點。

但是，僅僅看到上述變化是不夠的，據此規劃的圖書館戰略及行動計劃也幾乎完全是被動和膚淺的。站在戰略規劃的高度上，從圖書館所處信息環境變化來看，相對深層次的變化是人類社會知識傳播與學術信息交流環境的深刻變革。如圖1所示，在傳統的信息環境下，知識傳播與學術交流模式是線性循環的：規劃立項、開展研究、發表學術成果、圖書館收藏與提供知識利用和傳播。而網絡化信息環境中，線性流程被打破。如圖2所示，一個信息對象一旦被創建就可即時被共享、發現和匯聚，其知識傳播與學術交流的效率得到了極大提高。對于圖書館而言，其最大的變化與挑戰來自于圖書館從傳統學術交流模式中不可或缺的一個環節變為不再必備。預印本、開放獲取、學術交流網站、各種學術論壇等以更高的效率直接或間接地取代了圖書館的作用與位置。因此，圖書館的戰略規劃必須為圖書館在新信息環境與學術交流模式中找到新的位置，通過功能再造與服務創新讓圖書館重新變得不可或缺。

1.2 圖書館用戶需求的變化

迄今為止，關于圖書館在數字網絡時代用戶需求與用戶信息行為的研究已經很豐富，但是有關研究更側重于圖書館如何通過數字化與網絡化適應用戶在線使用“傳統”圖書館服務或者適應網絡時代的用戶需求。例如，如何讓用戶更容易地遠程在線查找和獲取圖書館的信息資源，如何更好地實現與用戶的網絡交互等。因此，整合瀏覽、集成檢索、信息訂制與推送、多維索引與分面搜索、情景敏感的擴展服務、移動數字圖書館、圖書館2.0、虛擬參考咨詢等成為圖書館的新服務與重點業務。但是，從戰略規劃的高度審視用戶需求的變化不能停留在“信息查找與獲取”的層次上，必須打破信息技術導致的用戶利用圖書館的行為需求變化的限制，深入到科學研究范式轉移層面。

以網格、云計算、語義網、本體與關聯數據為代表的新興信息技術開啟了人類e-Science的進程。以關聯發現、知識計算、語義推理、虛擬團隊、儀器設備與數據共享等為支撐的計算化、數據化科學研究成為發展趨勢，推動了人類大科學工程夢想的演進，成為了新科學研究范式的典型特征。在這種背景下，圖書館面對的用戶需求變化還要包括新的科學研究范式所帶來的全新的需求，更準確地說，如何滿足新范式下科學研究的需求是圖書館發展戰略上的主要挑戰和全新機遇。如湯森路透科技集團劉煜先生報告中所展示的用戶需求所示，從戰略上看，數字時代圖書館仍然要解決用戶信息查找獲取與檢索查詢的需求，但主要的挑戰在于如何支持用戶的知識發現，即幫助用戶發現“他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知識”[5]。從用戶應用環境與需求看，在e-Science等新的計算化科學研究模式下，用戶需要全面掌握各類異構的知識和信息資源，并通過關聯、計算、推理與可視化呈現輔助知識發現與科學研究（ 見圖3）。因此，圖書館在戰略規劃上必須考慮和積極面對新的深層次的用戶需求，從構建圖書館館藏與自身服務體系轉移到構建用戶信息環境與知識管理與發現平臺，以實現圖書館的資源與服務嵌入用戶信息環境、融入用戶研究過程。上述改變將導致圖書館資源體系與服務結構從集中式向分布式、從以圖書館為中心向以用戶為中心、從平臺化向工具化的根本性轉變。

1.3 圖書館定位與使命的變化

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圖書館保存和傳播人類文化的定位與職能始終存在。問題的關鍵在于以下3個方面：第一，僅僅保存傳統意義上的“文獻”（無論是印刷版還是數字版本）已經不足以完全實現有效保存與傳播人類文化的職能，越來越多的人類知識成果以數據、文字片斷等非傳統方式存在，如科學數據、實驗室記錄、種質資源、市場信息、即時學術信息、開放學術資源、經濟產業信息等。第二，圖書館已經不再是唯一承擔保存和傳播人類文化職能的機構，越來越多的商業或公益性的數據中心、長期保存中心等已經開始大規模、專業化地保存各類信息資源并為用戶提供服務。第三，并不是所有的圖書館都應承擔保存職能，特別是在數字信息爆炸愈演愈烈的時代，保存職能將不可避免地向基于圖書館聯盟或國家、區域規劃以及伴有商業行為的少數大型圖書館和專門機構匯聚，更多的圖書館將主要承擔服務職能。從宏觀上看，圖書館的定位與使命取決于用戶需求；從微觀上看，圖書館的定位與使命主要取決于圖書館投資者的定位與使命。這一特征在大學圖書館、專門圖書館領域表現得最為明顯，華盛頓大學圖書館戰略規劃[6]所代表的一批圖書館戰略規劃的明顯特征就是緊密圍繞其上層機構的戰略定位與使命，不斷調整自身的戰略定位、使命與任務，以更契合地為其上層機構的戰略目標服務。因此，圖書館的定位與使命必須依據其上層機構及所代表的主要用戶群體的需求進行不斷聚焦與優化，圖書館的戰略規劃也必須從重新判斷和確定圖書館的戰略定位與使命開始。

2 圖書館戰略規劃的關鍵環節

圖書館戰略規劃涉及很多環節、步驟與方法，其中最關鍵的環節為：持續的戰略前瞻與戰略研究、戰略規劃框架研究與規劃制訂、恰當的研究開發機制以及持續的戰略評估與調整機制。

2.1 持續的戰略前瞻與戰略研究

圖書館戰略規劃必須基于持續的戰略前瞻與戰略研究。根據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開展戰略規劃的經驗，其主要步驟與方法包括：環境與趨勢掃描、專題戰略研究、關鍵瓶頸問題凝練及解決方案可行性研究等。其中需要重點討論的是戰略愿景分析方法和戰略路線圖方法。

2.1.1 戰略愿景分析方法

如圖4所示，戰略愿景分析方法主要是在全面掃描和掌握圖書館內部各要素及外部環境要素的基礎上，通過對技術進步、服務創新及隊伍能力提升等要素未來發展變化的趨勢外推，根據未來場景內的科研環境、用戶需求行為、信息技術、知識服務及體制機制創新等要素的情景內推，綜合分析未來5～10年內圖書館面臨的變化與挑戰，明確圖書館的發展趨勢與用戶需求，進而為確定圖書館的發展方向奠定基礎。

2.1.2 戰略路線圖方法

戰略路線圖（Road Map）方法被廣泛應用于各種戰略規劃，也是開展圖書館戰略規劃非常實用的方法。如圖5所示，其主要內容是在趨勢外推和情景內推所得到的發展方向和目標的基礎上，從需求出發凝練任務，根據任務選擇技術路線與關鍵技術，制訂研發計劃并分析所需的資源保障，包括投入、組織機制、環境要求等。通過戰略路線圖方法初步得出戰略規劃框架。

2.2 圖書館戰略規劃框架研究與規劃制訂

戰略規劃框架研究與規劃制訂的主要任務是在戰略前瞻與戰略研究的初步規劃框架基礎上，結合圖書館當前的情況與能力，確定合適的戰略目標，凝練規劃任務，并通過戰略路線圖方式明確各個目標任務的實現節點與步驟。圖6展示了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2010—2015戰略規劃在該階段的主要環節與流程。通過該流程分專題逐一確定規劃期內各項關鍵任務，并在評估現有能力的基礎上，按照預研、試驗、示范、規模應用和全面應用的步驟安排各項任務的能力節點、時間安排與工作部署。考慮到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戰略規劃的內部性，在此筆者以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簡稱NSF）制定的新型信息環境下學術交流發展路線圖為例展示此過程應該得到的結果，具體如圖7所示。

2.3 建立圖書館的研究開發機制與持續的戰略評估機制

確保圖書館戰略規劃得以貫徹實施的一個重要因素在于創建根植于用戶環境的用戶參與的圖書館創新系統與創新文化。服務創新是實現圖書館戰略規劃的重要內容，而圖書館創新系統與文化的建立是確保服務創新的決定性要素，也是圖書館戰略規劃的重要組成部分。圖書館創新系統與文化的缺失將導致服務創新走入誤區。Craig Gibson在《Playing on ''Practice Fields'': Creating a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Culture in Academic Libraries》一文中提到：“很多圖書館服務創新在一個狹窄的視野內看是新的，如近些年一些圖書館利用已有的一些信息技術開展了虛擬參考咨詢服務，這一服務形式是新的，但本質上只是對原有圖書館參考咨詢服務的補充和點綴，而真正的創新則必須隨著外部環境的變化而重構圖書館服務……”[8]因此，在強調服務的同時，建立以研發中心等為代表或牽頭組織的圖書館創新系統和文化是服務創新的保障，如何規劃建立圖書館創新系統與文化則是圖書館戰略規劃的重要內容。不同類型與規模的圖書館對創新系統內涵的理解與側重點不同，因此不能把圖書館創新系統等同于信息技術研發中心。

在圖書館戰略規劃與實施方案制定實施后，持續的戰略評估與調整將是決定戰略規劃效果的關鍵因素。戰略評估主要分為兩種模式：第一，圖書館自評估。這種評估以圖書館為主導，通過若干指標評估戰略規劃與任務是否得到良好的實施，是否達到預期目標與效果；第二，外部評估。這種評估主要是從用戶角度評估圖書館服務對其需求的滿足程度、服務易用性、服務效果及貢獻度。圖書館必須持續進行上述評估，并根據評估結果及時采取措施調整戰略規劃或實施方案，以確保其服務創新最大程度符合目標用戶需求。

3 結 語

圖書館戰略規劃是一個長期復雜的工程，是確保圖書館可持續發展的基礎。科學嚴謹的戰略規劃是在大變革、大轉折的時代避免圖書館“在原有的道路上跑得越快則被甩得越遠”這種糟糕情況出現的必要保障，更是圖書館成功應對挑戰、搶抓新機遇的必然選擇。本文僅是對圖書館戰略規劃的某些環節進行了初步的分析，不夠深入，甚至不乏錯漏，敬請批評指正。同時對張曉林教授、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戰略規劃團隊及所有引文作者表示感謝。

注 釋：

①參考內容來源于張曉林教授《建設數字科研知識服務體系——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十二五規劃思路》的PPT。

[1] Nelson S S. Strategic Planning for Results:Sandra Nelson for the Public Library Association[M] . Chicago: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 2008.

[2] Change Quotes[EB/OL] .[2011-08-10] .http://www.changemanagement-coach.com/change-quotes-2.html.

[3] Houghton J W.The Costs and Potential Benefits of Alternative Scholarly Publishing Models[EB/OL] .[2011-08-10] .http://informationr.net/ir/16-1/paper469.html.

[4] A Multi-Dimensional Framework for Academic Support[EB/OL] .[2011-08-10] .http://conservancy.umn.edu/bitstream/5540/1/UMN_Multi-dimensional_Framework_Final_Report.pdf.

[5] 劉 煜.知識產權:商業戰略中的重要組成部分[EB/OL] .[2011-08-10] .http://wenku.baidu.com/view/fa85fc0490c69ec3d5bb753c.html.

[6]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Libraries.Vision 2010: The Libraries' 2006-2010 Strategic Plan[EB/OL] . [2011-08-10] .http://www.lib.washington.edu/about/strategicplan/vision2010.

[7] Arms W Y, Larsen R L.The Future of Scholarly Communication:Building the Infrastructure for Cyberscholarship[EB/OL] .[2011-08-10] .http://www.sis.pitt.edu/～repwkshop/SIS-NSFReport2.pdf.

[8] Gibson C.Playing on ''Practice Fields'': Creating a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Culture in Academic Libraries[EB/OL] .[2011-08-10] .http://www.ala.org/ala/mgrps/divs/acrl/events/national/seattle/papers/304.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