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果”導致滿園無果之后

文/盧金增 梁昭

“滿園果”導致滿園無果之后

文/盧金增 梁昭

14戶桃農在施用了一種名為“滿園果”的農藥之后，發現自家的油桃幾近絕收，急怒之下一紙訴狀將生產商告上法庭。孰料，法院一審適用“誰主張誰舉證”原則，以“舉證不力”為由判桃農敗訴。

面對滿臉愁容的桃農，檢察官正確適用“特殊侵權責任實行舉證責任倒置”原則，堅決對此案依法提請抗訴，后法院裁定發回重審，再次經過一審、二審的一波三折之后，桃農們終于拿到了應得的8.5萬余元補償款。

“滿園果”用后滿園無果

2007年2月，因自家種植的大棚油桃需要噴灑農藥，家住山東省冠縣斜店鄉前社莊村的老漢許長收便來到本村的農資經銷店?？吹桨b盒上注明“本產品使用范圍是包括桃在內的18種農作物，與赤霉素920農藥具有同樣藥效”，并且店主信誓旦旦地保證“這種農藥?；ā⒈９?，效果極好”，許老漢便購買了這種泰諾牌“滿園果”農藥噴施液。

不料，用過“滿園果”后，許長收發現油桃像得了癌癥一樣發黃、發黑，繼而大量花果脫落，幾近絕收。與許長收遭遇相同的，還有該村的13戶桃農，經冠縣價格認定中心鑒定全部損失近16.4萬元。無一例外，他們都使用了這種名為“滿園果”的農藥，而其他使用赤霉素920農藥的桃農則獲得了豐收。眼看著忙碌大半年的勞動成果付之東流，經與農藥生產商協商無果之后，急怒交加的許長收等14戶桃農于是一紙訴狀將“滿園果”農藥的生產商山東泰諾農化有限公司告上法庭。

2008年10月15日，冠縣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判決認為：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應當提供證據加以證實。原告要求被告賠償其經濟損失，應主要審查原告大棚油桃的落花、落果現象與其所使用的“滿園果”藥物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紤]到造成大棚油桃落花、落果現象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與天氣狀況、個人管理、藥物施用等方面皆有關聯。

被告銷售的“滿園果”藥物經鑒定，雖屬不合格產品，但對油桃沒有發現明顯藥害癥狀。原告對于其施用“滿園果”農藥與其種植的油桃減產是否存在因果性，未能提供有利證據。原告所提供的其他證據，證明力明顯不足。故不能認定原告所種植的大棚油桃落花、落果與其所使用的“滿園果”藥物之間存在因果關系。被告泰諾公司自愿給付14名原告2萬元，意思表示真實，法院予以支持。故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之規定，駁回原告許長收等14人的訴訟請求。

水當農藥也能免責？

仔細讀完法院的一審判決書，果農們發現自己因施用偽劣農藥造成16萬多元損失只換來了2萬元賠償，并且是以生產商“自愿”的形式給付的，頓時群情激憤，有人甚至提出要越級上訪。

2009年8月14日上午，多次尋求相關部門救助碰壁之后，筋疲力盡的許長收等人來到冠縣人民檢察院申訴。民行科科長張群力和副科長劉瑛熱心接待了果農們，在認真聽取許長收等人的申訴后，承諾將立即展開調查核實，并第一時間立案。

經過仔細審查后檢察官們發現，一審法院的判決適用的是《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的規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即通常所說的“誰主張誰舉證”的一般舉證原則。

但是，民事訴訟法及相應的司法解釋就特殊侵權糾紛規定了舉證責任倒置和對免責事由的舉證責任?！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四條第六項就明確規定：“缺陷產品致人損害的侵權訴訟，由產品的生產者就法律規定的免責事由承擔舉證責任”。而本案恰恰是由產品質量責任損害賠償引起的糾紛，舉證責任不能簡單引用“誰主張誰舉證”的一般規定，而應當適用舉證責任倒置的特殊規定，即由被告山東泰諾農化有限公司就法定免責事由承擔舉證責任。何況在一審判決書中已經認定，泰諾牌“滿園果”農藥噴施液為無農藥登記證產品，經鑒定其主要成分含量沒有一項達到國家規定的標準，是有足夠證據證明的事實，可以毫不客氣地斥之為“假農藥”。在這種情況下，假農藥的生產者仍能免責。依照一審判決書中“雖是不合格產品，但對油桃沒有發現明顯藥害癥狀”的邏輯，即便被告生產商生產的農藥是水，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2010年1月21日，冠縣檢察院懷著對法律和群眾利益的高度責任心，以“申訴人的損失與其施用‘滿園果’農藥之間具有因果關系，兩被告應承擔相應賠償責任”為由，向聊城市檢察院提請抗訴。隨即，聊城市檢察院向市中級人民法院正式提起抗訴。

這起假農藥坑農害農案的關鍵點在于舉證責任的分配，如果法院分配的舉證責任不公平，則必然會導致訴訟結果的不公正。

三度審理終挽損失

檢察機關依法啟動抗訴程序之后，聊城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發回原審法院進行再審。2010年9月9日上午，冠縣人民法院再次開庭審理此案，冠縣檢察院全體上下對此高度重視，李純廣檢察長把此案當做一把手督辦案件親自過問，指導制定了詳細的出庭方案，并專門派出分管副檢察長杜海英親自出庭支持抗訴。

果不其然，桃農們由于對法院的不信任，導致庭審時引發爭執和沖突，產生一定程度的混亂。檢察官連忙規勸果農們要理智，不要沖動，要相信法律，依法挽回損失。在檢察官的耐心勸說下，妥善化解了庭審中的矛盾，使庭審得以順利進行。冠縣法院就此案專門召開審判委員會，經深思熟慮和認真研究，最終達成統一意見，采納了檢察機關提出的抗訴意見。

2011年1月24日，冠縣人民法院作出再審判決，決定依法予以改判，判令被告山東泰諾農化有限公司賠償許長收等原告經濟損失163915元的70%共計114740.5元。接到判決，桃農一方感到勝利在望，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而此時被告方卻認為判決“有失公平”，表示不服再審判決，并上訴至聊城市中級人民法院。為了使這起涉農案件得到公正快速處理，法院和檢察院積極做工作，促使雙方在自愿、平等、公平的原則下坐下來進行商議。

經調解，雙方終于達成和解協議，使本案在再審改判結果的基礎上，以調解方式結案，被告共賠償14戶桃農經濟損失共計8.5萬余元。當天山東泰諾農化有限公司就把賠償金送到了14戶桃農手里，雙方握手言和?！案兄x檢察官們為我們出了一口氣，討回了公道?！痹S長收激動地說，“大家伙思來想去，就送幅牌匾表示感激之情吧！”于是就出現了開頭那一幕，桃農們手捧牌匾，當面表達了對檢察院民行檢察科干警的感激之情。杜海英副檢察長說：“為民執法，是我們檢察機關的職責。今后，我們將一如既往地做好民行工作，為群眾服好務、執好法。”

編輯：盧勁杉 lusiping1@gmail.com

法博士點評這起歷時三年半的假農藥導致的坑農害農

案，在檢察官的不懈努力下終于畫上了句號，成為冠縣檢察院民行科關注民生、服務群眾、化解社會矛盾、以司法公正促進社會和諧的一次成功實踐。

該案的妥善解決，在有效地維護了社會弱勢群體合法權益的同時，也增強了人民群眾對檢察機關的信任度，實現了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本案開始敗訴的關鍵是一審法院不當適用“誰主張，誰舉證”原則，對舉證責任分配不當。

在民事訴訟中，一般情況下應由原告負擔舉證責任，只在一些特殊侵權案件中法律規定由被告負擔舉證責任的才由被告負擔舉證責任，這即是舉證責任倒置。所謂“有原則，就有例外”，在一些特殊侵權案件中，比如本案，如按原告負擔舉證責任原則，原告應就其損害事實、被告行為的違法性及損害事實與被告違法行為之間的因果關系負擔舉證責任，但原告就損害事實與被告侵權行為存在因果關系負擔舉證責任幾乎是不可能。因受客觀條件限制，原告既無舉證的條件，也無舉證的能力，相反被告卻有條件、有能力舉證，在此情況下，為了平衡雙方當事人的舉證利益，更好地保護社會弱者的合法權益，民事實體法規定對這類特殊侵權行為實行無過錯責任，在舉證責任上規定了由被告負擔舉證責任，即學者所稱的舉證責任倒置。這一原則只適用于一些特殊案件和某些技術性、專業性較強的案件。在這些案件中被告對原告提出的事實予以否認的，由被告負擔舉證責任，如被告提不出充分的證據，則面臨不利的訴訟后果。我國民事訴訟法根據《民法通則》第123條至第127條規定了在六種特殊侵權訴訟中，實行舉證責任倒置，由被告承擔舉證責任。2002年4月1日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4條規定8類侵權訴訟，按照相關規定承擔舉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