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茸,1981年出生于北京。上海同濟大學工學學士,德國基爾大學理學碩士?,F從事金融文案翻譯工作,旅居西雅圖。
在要考哪所大學、要去哪個國家留學、哪家公司薪水高前景好之后,中國精英們現在最熱衷的話題是“要不要移民,要移向哪里”?明星們在紅地毯上被問這個問題;作家在簽售會上被問這個問題;那些上市公司的高官們在披露年報的時候都必須準確向證監會解釋這個問題,是否有海外永久居留權、是否保持中國國籍。
但是大洋彼岸的生活是不是真的是我們夢想中永遠的春天呢?每個人的經歷給我們的答案都是不一樣的。
Joe是我在西雅圖新認識的朋友,他1974年春天出生在北京,來自于首都典型的高知家庭。從小就成績優秀,畢業于中國的名牌大學,學的是當時最熱門的計算機專業,畢業后就順理成章來美國讀研究生,而后順利地進入全球最大的軟件公司做技術開發。用他自己的話說,當時的一切都美得如神話一般。
由于父母的資助,工作沒多久的Joe已經能夠貸款買到自己的房子,在西雅圖風景如畫的郊區擁有屬于自己的家。但2008年的金融危機對Joe來說,這年的春天也是他人生中最黯淡的春天。一直被簇擁的Joe被裁了,很徹底,當天就抱著裝有所有私人物品的紙盒子被保安送出來了。當然,有賠償有補貼,但沒有人道主義安慰。他知道,他年紀大了,有大批更年輕更有活力、和他一樣優秀甚至比他還優秀的年輕人需要他的職位。
之后Joe試圖回國尋找機會。他回到北京,四處考察,發現中關村的水平已經和西雅圖很接近了,不能說完全拉平,但他的技術已經無法帶給他和美國一樣的工資待遇。
在那些曾經因為英語基礎不好、無法出國的同學面前,Joe感受到什么叫資本的氣場。他們現在個個開著豪華車,要么在中關村有多大的店面,要么在開發區有幾百人的軟件外包公司,談論的也都是總裁級的話題。這些老同學,如此之熟悉又如此之陌生。當別人回憶創業時的艱辛和痛苦時,Joe無法體會,就像對方現在無法體會他的落寞與無助。在別人為生存而掙扎并一步一步走向巔峰的時候,他卻學會像發達國家的人民那樣,適應旱澇保收的優越生活,就像歌里唱的:有信用卡也有她,有24小時熱水的家。
Joe決定回美國,因為故鄉北京已經不再接納他。從某種角度說,他是幸運的,在去美國如同登月的年代,Joe的優秀為他鋪平他自己選擇的道路。習慣了優秀的他,不甘心就此放棄自己選擇的道路。
他回到西雅圖,找到一家很小的私人軟件外包公司,放棄技術崗位而做起了銷售。因為這家小公司的老板正在尋找在中國的客戶,所以需要一個像Joe一樣有技術、會中文也有一定生活閱歷的員工。放下精英的身段,Joe開始算著時差并不厭其煩地給祖國各地打越洋長途,聽著那些或多或少有些不太懂的各地方言,邀請尊貴的客戶們來美國考察,還忙前忙后陪人家四處吃喝玩樂??粗退挲g差不多的、出身草根學校、白手起家的國內民營工廠老板們說著磕磕絆絆的英文和自己的老板討論流水線上的技術問題時,Joe開始覺得有些可笑,后來又覺得很佩服。
是的,人生就像一場馬拉松,起跑領先、階段領先甚至第一個沖過終點都不是全部。生活是個因人而異的系統工程。我們為理想而付出努力,都是為了能夠留在陽光明媚的春天里。結果不是人生的全部,當下的狀態更不是。不斷地自我提升,與時俱進地調整自己,適應不同時期職場的能力需求,才是我們老無所依時唯一能確定屬于自己的財產。所以,“要不要移民,要移向哪里”其實根本不是問題,哪里都有春天,關鍵是你能否讓自己留在春天里。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