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謠和兒歌,是人精神哺乳期的:“初乳”初乳:營養不良,人的精神也就不會有良好的發育。
童年是與童謠和兒歌相伴的。但我的童年,屬于自己的童謠和兒歌并不多。
幼年的記憶中,有一首童謠:“拉大鋸、扯大鋸,姥家門口唱大戲,接閨女,換女婿,小外甥也要去?!边€有一首:“刮大風,下大雨,天上有個白毛女……”剛進入童年,“文革”爆發,耳畔中充斥著階級斗爭的歌曲。沒上學之前,就從戲匣子里學會了《東方紅》、《大海航行靠舵手》、《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每天早上,跟媽媽和一群街道婦女們跳“忠字舞”,學會了唱《敬愛的毛主席》、《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一、二年級上的是街道辦的“抗大”、“五七”小學,所有老師都是走“五七”道路的街道婦女。在她們沒有音準的教唱下,學唱了一些歌。第一堂音樂課學唱的是《不忘階級苦》。
直到三年級上了公辦小學,才學會了幾首正兒八經的兒歌,像《我愛北京天安門》、《路邊有個螺絲帽》、《火車向著韶山跑》、《紅星歌》、《我是公社小社員》之類的。
嚴格說來,在童年的教育中,除了《路邊有個螺絲帽》、《我是公社小社員》、《一分錢》等幾首勉強算作兒歌的兒歌,大多學唱的是革命歌曲和李劫夫的《毛主席語錄》歌。
上課了,同學們要齊唱《我們的教育方針》:“我們的教育方針,應該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體育幾方面都得到發展,成為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边€有《全世界人民必定勝利》:“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歷史規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國主義必定滅亡,全世界人民必定勝利!全世界人民必定勝利!”除此之外,倒有些配合政治運動的兒歌?!芭峙住睍r,就有一首兒歌《批判林彪孔老二》:“叛徒林彪、孔老二,都是壞東西,嘴上講仁義,肚里藏詭計。鼓吹克己復禮,一心想復辟。紅小兵,齊上陣,大家都來狠狠批。紅小兵,齊上陣,大家都來狠狠批!”
純粹的童謠和兒歌,也還是有的,只是流傳于游戲中。像那首家喻戶曉的《丟手絹》:“丟呀,丟呀,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边€有那首《找朋友》:“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行個禮、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見!”女孩子跳皮筋,愛唱那首童謠《馬蓮開花》:“小皮球,架腳踢,馬蘭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這類純粹的童謠兒歌,大都是口口相傳的,有時也會以訛傳訛。有一首童謠《缸里的小魚》:“缸里的小魚游啊游,點點頭,搖搖尾巴,它是我們的好朋友?!庇械暮⒆泳统闪恕皼]有頭,沒有尾巴,它是我們的好朋友?!蔽耶敃r就納悶兒,這缸里的小魚兒怎么會沒有頭、沒有尾巴呢?當然,小魚兒有沒有頭、有沒有尾巴,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些童謠和兒歌給孩子們帶來快樂。
長大以后,這些童謠和兒歌雖然漸行漸遠,但總會在某個時候不自覺地哼唱出一兩句來。
童年的時候,并不知道童謠和兒歌之于我意味著什么。多年以后,遙望童年,才發覺童年的色彩少了些純真與稚美。童謠和兒歌,是人精神哺乳期的“初乳”?!俺跞椤睜I養不良,人的精神也就不會有良好的發育。我無法把那些受到嚴重政治污染的童謠和兒歌傳唱給今天的孩子們。
好在,還有那些流傳于游戲間的原生態的兒歌和童謠。那是深藏于人們心中的一泓清泉,春風拂過,就會重新汩汩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