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梅:讓人懷念黃金時代

張震洋

本屆女排世界杯目前正在日本激戰，處在低谷的中國隊并不被外界看好，可是她們的每一場比賽仍然備受國人關注。尤其是那位身材高大、力量十足的中國姑娘再次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她就是中國女排的四朝元老、“黃金一代”中唯一的現役重炮手、被隊友親切稱為“大梅”的王一梅……

艱難爆發，永不言敗

看王一梅打球，很解氣。她的重扣時常猶如炮彈一樣，射穿對手的防線，狠狠砸在敵方場內。看王一梅打球，很感動。她的毅力和品質，讓人想起了以往的女排精神。

11月6日，在中國女排數次落后，終以3：2艱難地戰勝日本隊的那一刻，一直緊繃神經、拼盡全力的王一梅和眾多隊友，一起流下了激動的眼淚。“打得太艱苦了！”對于中國隊來說，世界杯的每一場比賽都是關鍵，不容有失，尤其是在東道主日本5000多名球迷排山倒海的吶喊聲中，本來就沒有多少優勢的中國女排變得更加艱難。可是，以王一梅為首的中國姑娘愣是將對手幾乎到手的勝局給扭轉過來。

比賽結束，隊員剛剛登上大巴車，隊醫就幫王一梅撕掉了腰間纏繞的長長的繃帶。

“大梅，這場比賽拼得太兇了。我一直擔心你腰傷復發，現在沒事兒吧！”隊醫關切地問。

“沒事，場上太緊張了，痛也感覺不到啊。”大梅的臉上帶著標志性的清純的笑容，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

“快看，有球迷在微博上留言，稱中日之戰與廣州亞運會一樣，可謂是一場經典大戰……”“美女二傳”魏秋月在第一時間與網友分享著勝利的喜悅。這時，坐在一旁的王一梅則又恢復平時的恬靜，若有所思地想著什么。

對于大梅來說，這是她第一次征戰世界杯，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征戰世界杯。目前，她雖然不足24歲，可是她已經是隊中現役主攻手中年齡最大的一個，尤其是經常復發的傷病總是折磨著她。就在世界杯期間，知名排球記者馬寅曾講述了一個關于王一梅的小見聞：在今年亞錦賽期間，王一梅是在我眼前倒下的，我甚至聽到她重重摔倒在地的聲響，在醫生找來輪椅之前，我還扶著她一步一步往休息室挪。回酒店的大客車上，她只能直挺挺地靠在座位上，下車的時候，惠若琪、馬蘊雯、徐云麗，三四個隊員上前攙扶她……中日決賽，王一梅再度爆發，成為中國女排時隔六年再奪亞錦賽冠軍的最大功臣。走下賽場她的第一句話卻是：“第四局再不拿下來我真堅持不住了，腰疼得我根本跳不動了。”或許是拿了冠軍心情大好，大梅這時才透露：“受了傷反而表現倒好了，我覺得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行了，只有把所有的準備做充分，才有可能行。所以有的時候在特別困難的情況下，再來點困難真不是壞事。”值得一提的是，在今年亞錦賽上大梅還被評為最佳球員，這個榮譽是對她的肯定，同時也是她打好這次世界杯賽的新動力。

王一梅告訴記者，亞錦賽前已經站到懸崖邊的中國女排，在最艱難的處境中，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自我救贖。就像過去那些年，中國女排黃金一代時期，球隊也時常遭受困難考驗，但每每走到懸崖邊上，中國女排都會在艱難中爆發，每逢那一刻，相信總是會有無數國人在內心深處產生這樣一種共鳴：中國女排對很多中國人來說不僅僅是一支球隊，更是一種精神的象征。在過去的20多年里，我們一直被這種精神感召著，現在新女排在世界杯比賽中，面對諸強合圍、爭奪三張倫敦奧運會入場券的世界杯，明知征途艱險，人們的內心深處卻又涌動起一種莫名的期待：在低谷徘徊三年的中國女排會不會就此回勇？

出戰世界杯前，大梅堅定地告訴記者：“希望隊伍中比賽經驗相對多一些的人都能站出來，帶領全隊走出困境。世界杯是第一輪倫敦奧運會資格賽，我們不會放棄任何第一時間挺進倫敦的機會。”對于大器早成的大梅來說，奧運會并不陌生。而這一次，作為領軍人物的大梅則承擔了更多的壓力，“我在場上打球要比其他年輕選手早幾年，現在在賽場上比以前多一份責任，我有信心做得更好”。

中國女排主帥俞覺敏向記者介紹，現在的大梅與以往相比，已經越來越全面了，這是最可喜的變化，“以往大梅四號位的進攻，多以大斜線為主，時間長了經常被攔死，現在在比賽中她已經開始增加一些直線進攻，效果很好。另外，大梅轉到后排時的六號位進攻，還是中國隊后攻的主要火力點之一。她的移動相對較慢，以往后攻也缺乏隱蔽性，如今大梅格外注重加強與前排副攻的配合，有了前面的掩護、策應，大梅的后攻瞬間就變得更有突襲性、更具殺傷力。”從俞覺敏對王一梅極為專業的解讀中，記者不難感受到眼前這位主帥及全隊對這位大塊頭女孩的期待和希望。

出眾的身高、超強的力量，再加上靈活的戰術安排，如今的王一梅儼然已經成為中國女排一位不可多得的“全能戰士”。難能可貴的是，王一梅的身上還有一種永不言敗、敢打硬仗的精神。記得當年大梅剛出道時，記者曾被眼前這位憨頭憨腦的大連姑娘感染了。表面看上去大梅稚氣未脫，甚至還有些懶洋洋的，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在骨子里卻天生有一種不服輸的勁頭，她曾說：“你看，我的號碼是‘1號，身高是1.91米，生日是1月11日。所以說，我注定是要永遠爭第一的。”

幾度沉浮，愈挫愈勇

大梅的年齡并不大，屬兔的，當年很多與她同歲的孩子現在大學還沒有畢業呢。可是，在中國女排隊伍中，王一梅卻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隊員了。

早在7年前，只有16歲的王一梅就被陳忠和召入國家隊。當時，作為唯一的新兵，王一梅跟隊去參加瑞士精英賽，在大局已定時還被陳忠和派上場，并且表現出一種敢打敢拼的牛犢氣勢。但畢竟是年輕隊員，在人才濟濟的黃金一代的隊伍中，大梅還打不上比賽，因此在臨近雅典奧運會前，大梅毫無意外地落選了。然而，在得知自己第二天就要離開國家隊時，大梅哭了一夜，眼睛都哭腫了。時任主帥陳忠和在得知此事后，頗感意外：“這個小孩看上去懶懶的，還很愛哭，其實挺要強。”

對王一梅來說，真正進入中國女排是在雅典奧運會結束后。從那年起，陳忠和為她的成長開始傾注大量心血，從身體、技術、心理全方位關注她。訓練時盯她盯得最多，給她吃的小灶最多，批評她罵她最多，關心她開導她也最多。從那年春天開始，大梅在陳忠和的監督下上路了。下午練腰腹背肌時，教練要求保持姿勢120秒。計時表剛過1分鐘，王一梅就前后亂晃起來。看到大梅想偷懶，陳忠和馬上從褲兜里摸出了打火機，點燃后放在王一梅臉前，半開玩笑地命令道：“你保持不動，要不然就要被燒到了！”大梅嚇得哇哇直叫，但身子也沒敢再晃一晃。就這樣在緊張而愉快的氣氛中大梅不知不覺完成了訓練任務。

那一年，大梅的狀態起起伏伏，但進步有目共睹，轉年世錦賽，她就冒出來了。在那屆大賽上，中國女排的副攻和接應因為傷病拖累打得不理想，王一梅作為大主攻表現英勇而搶眼，她的球量在全隊占到了很大的比重，中國女排最后拿到第五名，有大梅很大的貢獻。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在那屆世錦賽上，王一梅列最佳得分手第三位，超過了加莫娃；在最佳發球手的排名中，她僅次于俄羅斯的老將高迪娜排在第二位。當時，這位身材高大的小姑娘一度被外界認定為承郎平之后，中國女排最具發展潛力的重炮手。在世錦賽中美之戰后，郎平也曾對王一梅大加贊揚：“這孩子進攻的線路變化更多了，打得也更加靈活了，她很有實力，潛力很大，給她時間她會更出色。”

世錦賽上表現神勇的王一梅，當時體重是94公斤，回來國家隊制定了下一年的計劃，其中有一項就是要幫王一梅把體重控制在93公斤以下，幫助她在身體和技術上再上一個層次。沒想到陳忠和千叮嚀萬囑咐，一個冬天下來王一梅的體重還是長了不少。原來，王一梅在返回遼寧隊的時候，“管不住嘴”的毛病便無人看管了。所以每年聯賽結束，國家隊重新集中時，陳忠和交代王一梅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減肥。

有一次，新一年集訓開始，陳忠和一看到王一梅的體形，差點暈過去。原來在此前的一個冬天，王一梅腳上長了雞眼，做手術之后又不慎發生感染，整個聯賽期間，幾乎沒有太多運動，體重的增長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當時，陳忠和讓王一梅趕緊“上秤”，稱稱到底長了多少，誰承想，大梅一上秤，體重秤當即就“死機”了。漳州基地的電子臺秤稱量的最高數值是100公斤，根本稱不出王一梅的體重來！當時，大梅還憨憨地問教練：“秤怎么壞掉了啊？”“你200多斤了，已經超出了電子秤的極限了！年年減肥年年肥，太不自覺！馬上減肥！”陳忠和嚴聲呵斥。

王一梅為什么容易胖？據說與她年幼時的運動經歷有關。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很早就從事體育專項訓練的王一梅小時候的項目居然是游泳。不過由于身材越長越高，12歲的王一梅不得不從水中轉移到陸地，開始了排球之路。事后有排球界人士總結，也許正因為幼年的游泳訓練，讓她在離開水中之后肌肉與脂肪開始直線增長，最終成了一個“大塊頭”。

因為大梅體重太重，影響了她靈活移動與起跳，陳忠和就在訓練之余，單獨給大梅“開小灶”，訓練她的扣球技術。同時，陳忠和也給大梅制訂了減肥計劃：大梅不僅要少吃，而且要在吃飯時注意飲食調配。每次訓練之余，陳忠和都會在大梅吃飯時走進飯廳，陪伴在她身邊說：“吃這個，別吃那個。”嚇得大梅每次吃飯都等于是上刑。除了陳忠和，當時隊醫魏大夫也成為王一梅用餐時的“貼身保鏢”，據說有一天午餐，實在受不了牛排誘惑的王一梅環顧四周，趁大家不注意，撈起一塊就想往嘴里填，魏大夫及時發現，一個犀利的眼神，大梅只能乖乖地放下牛排，干咽了一些口水……

不僅如此，在訓練場上達不到要求，陳忠和就處罰大梅，經常敲打她，弄得大梅多次落淚。大梅曾說：“我不恨陳忠和指導，因為他是為了我好，為了我能成為中國女排最棒的球員。我性格內向，就是有時自己難受而已。說實話，不怕陳指導說我，就怕他不理我。”于是，在北京奧運會賽場，人們看到了那個力量十足的重炮手王一梅，看到她幫助中國女排贏得一塊寶貴的銅牌。

在陳忠和離開中國女排之后，大梅體重又一度反彈，再加上新任主帥蔡斌將王一梅的場上位置改成接應，這樣一來大梅移動緩慢的弱點就完全暴露出來，為此“蔡家軍”隊伍中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坐在替補席上。當時，就連國際排聯主席魏紀中都直言：“像王一梅這樣體重的運動員就不適合打排球，一點都不輕盈。”

蔡斌下課后，天津名帥王寶泉接手中國女排，起用上海接應二傳張磊和主攻手陳麗怡，重新打造戰術體系，曾經的主力重炮手王一梅已經完全被冷落了。王寶泉也直言，一旦主攻手楊婕崛起，王一梅不一定在國家隊有位置，何況還有主攻手惠若琪。就在很多球迷為大梅的未來擔心時，王寶泉因病辭職，助教俞覺敏上位，并重新對大梅委以重任。在去年的廣州亞運會決賽上，大梅發揮出色，幫助中國女排奪取冠軍，也正是從那一刻起中國女排的四朝元老迎來排球生涯的又一高峰。

如今，大起大落、幾經沉浮的王一梅已經一步步走向成熟了，展望倫敦，她躊躇滿志：“我們要直通倫敦！”

（本文得到《體壇報》支持，特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