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人的世界

王悅陽

隨著數(shù)位身披羽衣的長老一邊吟誦著贊歌，一邊緩緩步入上海博物館，一個期待了多年的精彩展覽終于來到了上海。由上海博物館和新西蘭奧塔哥博物館合作舉辦的新西蘭土著毛利文化大展“毛利人的世界”終于拉開帷幕。繼2009年合作舉辦“帝王之龍：上海博物館珍藏展”之后，為進一步促進達尼丁和上海這兩座姐妹城市的友好關(guān)系，兩館再度聯(lián)手，為中國觀眾們呈上一場展現(xiàn)新西蘭毛利人歷史與文化的展覽。

此次展覽以整個新西蘭最大的毛利部落——南島的塔胡部落為中心展開，分為“長白云之鄉(xiāng)的毛利族”、“西方文明的介入”、“塔胡人：南島的毛利部落”、“木器”、“石器”、“玉器”、“編織物”、“骨器”和“當代毛利藝術(shù)”等10個部分，332件展品將毛利人日常的狩獵、捕釣、編織、雕刻技藝，以及和他們生活休戚相關(guān)的神圣儀式直觀地演繹給觀眾。在毛利長老為文物祈福的咒語聲中，毛利人勞動用的工具、穿的羽毛斗篷、作戰(zhàn)用的武器都完整呈現(xiàn)在觀眾眼前，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神秘而有趣。毛利人極重視這些傳家寶物，深信它們蘊藏著祖先的靈氣。在上博展廳的入口處，一塊漂亮的“生命石”立于中央，奧塔哥毛利咨詢委員會主席馬塔普拉·艾利森希望每位來參觀的中國人都能撫摸一下這塊來自新西蘭東海岸的玉石，因為毛利人相信玉是有生命的，需要人給予它們溫度，而且摸的人越多越好。據(jù)上海博物館館長陳燮君介紹，看似離我們遙遠而陌生的毛利文化，實際上卻與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甚至有DNA證明毛利人與我國東南沿海的越族人群很可能擁有共同祖先。而毛利人精美的玉器文化，更是與中國人十分相似。因此，此次毛利人展也可視作毛利人帶著祖先的靈魂回家了。

毛利人與毛利文化

作為新西蘭的土著，毛利人也來自波利尼西亞群島的古代移民。大約在700-800年前，一次橫跨南太平洋的偉大遠航將乘坐雙體獨木舟的毛利人祖先，從傳說中的神圣故鄉(xiāng)“哈瓦基”帶到了奧特亞羅瓦（毛利語意為“長白云之鄉(xiāng)”），即今天的新西蘭。他們從不同的登陸點深入內(nèi)陸，形成了后來的不同部族。依靠豐富的口述文化傳統(tǒng)，毛利人的族譜世系可追溯20多代，一些毛利老人至今仍記得祖先遷移時乘坐船只的名稱，以及各船首領(lǐng)、祭司和舵手的名字。作為當?shù)氐氖谰用褡?，歷史上的毛利人并不以“毛利”自稱，直到18世紀初歐洲人來到新西蘭后，當?shù)卦∶駷榱藚^(qū)別自己和歐洲人才以這個名字自居，在毛利語中“毛利”是“普通人”的意思。

在新西蘭這個主要分為南島和北島的世界中，特殊而相對封閉的地理環(huán)境與各地區(qū)截然不同的生態(tài)特征，一方面使毛利社會發(fā)展出別具特色的社會結(jié)構(gòu)，另一方面也為毛利人獨特的宇宙觀提供了想象的空間。由大航海傳說、神異動物傳說和開天辟地的英雄故事組成的奇幻神話，既成為毛利人精神世界的基礎(chǔ)，也構(gòu)成他們?nèi)粘Ｉ顚嵺`的準則。神話在給予毛利人生活指南的同時，也給了他們藝術(shù)創(chuàng)造的想象之源，使之創(chuàng)造出以木器、石器、玉器、骨器制品，以及大量編織紡織品為主的豐富物質(zhì)文化。

新西蘭的各種生態(tài)與自然環(huán)境為毛利人準備了充足的動植物資源。木質(zhì)材料首先成為土著藝術(shù)家展現(xiàn)創(chuàng)造力的載體：一些大型樹種如巨貝殼杉，提供了制作獨木舟、房屋雕刻、倉庫和大門所必需的原料；另一些較小的樹種則被用來制作小型物品，如收納珍貴物品的船形盒、船槳、碗，以及其他需要特定木材制造的物品。據(jù)專家介紹，在毛利傳統(tǒng)中，雕刻是由男人進行的神圣的工作，當?shù)窨碳以谶M行屋舍和獨木舟建造等重要工程時，要按照毛利傳統(tǒng)舉行一定規(guī)格的儀式，以此保護工匠和整個部落免受邪惡力量的傷害。此外，木雕本身也是毛利人的祖先和宇宙觀的展現(xiàn)，一個部落的重要設(shè)施如議事廳、戰(zhàn)船、儲藏庫，都點綴著本部族的特有題材以區(qū)別于其他部落。在今天，木雕依然是當代毛利藝術(shù)不可或缺的獨特部分。

此外，新西蘭盛產(chǎn)的各種巖石與礦產(chǎn)，也給予了毛利人更多施展想象的空間。在毛利文化中，每種巖石都有各自的起源故事，人們根據(jù)這些故事，將不同的石料分別用來制作工具、飾品和武器，并應(yīng)用于捕魚和種植等日常生產(chǎn)工作。一些礦石資源的使用僅局限在其產(chǎn)地；另一些則成為重要的貿(mào)易品，流通于新西蘭的不同地區(qū)，如尼爾森地區(qū)的頁巖、梅耶島的黑曜石、科隆曼德爾半島的玄武巖等，這些礦石以石料和加工成品的形式在各個部落中流通。毛利人最常見的工具是石錛和石鑿，它們本身即是用其他石質(zhì)工具如錘石、銼石或磨石制成，其他重要的石器還有石刃、石料切割器、磨制小刀，以及用多種堅硬巖石制成的鉆尖、石杵、網(wǎng)墜、浮標、魚餌和錨石等。

礦產(chǎn)中最著名的是新西蘭玉。新西蘭玉密度高，硬度大，刃部又不易磨損，是制作錛和鑿子等工具的理想材料；它的珍貴性和稀缺性又使之成為制作特權(quán)階級才能持有的禮儀用鉞和玉扁棍的必選材料。玉石之美也在各種吊墜和其他飾品中得以展現(xiàn)，其中尤以人形頸飾最為著名。還曾在2010年世博會時作為“新西蘭館”的鎮(zhèn)館之寶。

在精美的木雕與厚重的石器之外，通常由婦女掌握、并在家族內(nèi)部代代相傳的編織技藝同樣承載了古老而現(xiàn)代的毛利文化。毛利人主要用當?shù)靥赜械男挛魈m麻（金邊劍麻）等植物進行編織，按照傳統(tǒng)，收割劍麻前需要進行某種祈禱，所摘取的植物哪些位置能割，哪些不能割，以及用剩下的部分要怎樣處置，都有大量繁瑣的規(guī)定，毛利人至今仍然遵循著這套規(guī)律。毛利人最常使用的編織制品包括手編包、席子、衣物等。手編包和席子是把劍麻或者露兜樹等植物的葉子分成細條以后編結(jié)而成；最典型的裝飾手法是按照一定的間隔把事先染色的葉片和原色的葉片編出幾何圖案；用貝殼或者小刀削刮劍麻葉子的表層可以得到劍麻纖維，用這種纖維制作的斗篷過去是毛利人的主要服裝，在光面斗篷的基礎(chǔ)上加上不同的裝飾物可以做成多種珍貴的毛利社會貴族階層專用的斗篷，其中最受矚目的是在編織時加入幾維鳥細密柔軟的羽毛的幾維鳥羽毛斗篷，這不僅是精美工藝的代表，更是穿戴者身份的象征。

正視自身文化

1642年，荷蘭航海家塔斯曼首次探險新西蘭；1769-1777年間，英國航海家?guī)炜舜L先后5次到達新西蘭；1840年，新西蘭成為英國的殖民地。從那以后，這個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漸漸卷入了日益形成的“世界體系”，歐洲文明與毛利文明的碰撞，決定了幾個世紀來新西蘭社會與文化的走向，毛利文化也因此經(jīng)受了嚴峻的考驗。雖然傳統(tǒng)文化伴隨著土著人口數(shù)量的起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外來文化的沖擊與影響，但隨著20世紀“文化復興”運動的興起，越來越多已經(jīng)習慣歐洲生活的土著后裔，開始正視自身的傳統(tǒng)文化，重視原著民的權(quán)利，深厚、堅韌的毛利文化在新世紀煥發(fā)出了新的生命。

在此次來滬展出的文物中，除了用傳統(tǒng)毛利工藝加工制作的錛、吊墜、權(quán)杖等物品外，也有在西方人到達新西蘭后，利用他們帶去的金屬原料和工具制成的作品。這些雜糅了各種文化特征的物質(zhì)文化展品，向觀眾展現(xiàn)了歷史悠久又不乏創(chuàng)新、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并具的毛利文化?！安贿h萬里地來到中國，向大家介紹古老而美好的毛利文化，其原因只有一個——在今天，所有新西蘭人都對毛利文化與社會習慣有著獨特的尊重?！瘪R塔普拉·艾利森不無自豪地對上海的媒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