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紅蘋果

石破

王成義家院門口，有一棵巨大的刺槐樹。刺槐樹下有一座水泥臺子，臺子上擺著石桌石凳，周圍有護欄。站在臺子上，向下望去，只見漫山遍野的紅蘋果。

沒有蘋果，人會走完

這里的紅蘋果，可不是一般的紅蘋果，因為它產在號稱“亞洲第一高山果園”的河南靈寶市寺河山。

寺河山這個地方很有意思，當地土著很少，全鄉有來自11個省、60多個縣的人。他們大都是“文革”后期來的，有逃荒的，有成分不好逃避批斗的，有躲計劃生育的，有躲案子的，還有的親戚扯親戚就過來了。王成義所在的窩頭村就有5省27個縣的人。

王成義是山東人。1979年他來窩頭村看親戚，村里讓他留下，學習果樹管理技術。寺河鄉的交通、居住等條件都不如王成義老家。但老家一個工值幾毛錢，這里值3塊錢；窩頭村糧食還多，年年吃不完，王成義就留下了。那時寺河鄉缺勞力，戶口管理松，只要你愿意來，能干活，就留下了。到1985年大集體解散時，窩頭村共有280口人。

果樹下放承包后兩三年，政府開始收特產稅，一收收了10來年。寺河鄉那時有4000口人，上報果樹面積 2.1萬畝。這2萬多畝蘋果的特產稅，加上鄉統籌、村提留、村組基本設施建設費等，每人每年要繳4000元。繳不起錢的農民就去貸款。1995年，銀行不再給果農貸款，農民也貸不起款了。因為今年貸款繳了稅費，沒錢在地里投資，明年生產仍沒有保障。有的果農欠債幾萬元，走了，房子都不要了。因為這里本就不是他們的故土，不存在“熱土難離”之情感。

2001年特產稅取消，很多人又回來了。窩頭村成了小康村，家家戶戶兩層小樓。近幾年果價猛漲。2009年80（蘋果直徑80毫米）以上的蘋果2.5~2.6元/斤，去年一斤超過3.5元，今年80果大概能賣到4.5元/斤，75果3.2~3.5元/斤，70果也能賣到2.5元/斤。

“寺河鄉16個村，村村都有蘋果樹?！蓖醭闪x說，“寺河是以果為主的鄉，在這山上，沒有蘋果，是無法生存的，蘋果一旦不行了，人會走完?！?/p>

如今，在寺河鄉，隨便一個不起眼的農戶，都可能是百萬富翁。當過村支書的王成義說：“窩頭村103戶人，人均5畝蘋果園。村里最富有的將近20戶，去年賣蘋果的毛收入是每戶40萬元。還有50多戶，去年每戶毛收入20多萬元以上。”

技術的價值

2011年10月10日，上午。寺河山里霧蒙蒙的，天空飄灑著小雨，淋濕了路面，一樹一樹的紅蘋果，輕掛著晶瑩水珠。

王成義踩著兩腳泥從地里回來。他去地里給蘋果摘袋子了。蘋果生長期間，為了不沾染農藥，保證外觀品質，要給每一只蘋果套上袋子?，F在是10月中旬，蘋果要著色了，得先把袋子摘掉。除了自己干，王成義還雇了七八名女工。她們來自盧氏縣和靈寶平原地區，王成義對她們管吃管住管來往路費，每人一天工錢45元。霜降前后，蘋果采摘時，王成義還得雇人。

1987年前，王成義是窩頭村的果樹技術員，1997年前是村會計，1997年他任村支書兼主任，干到2007年，退下來，專心侍弄他的蘋果園。

1985年分蘋果樹時，王成義家三口人，村上想給他四口人的地，他不要，只要了兩口人的。當時窩頭村在全縣比較落后，因為沒錢投資，蘋果小，產量低，質量也不好。王成義說：“我的蘋果樹雖然少，但我要管精它！”別人盼著樹上結果越多越好，他是不停地往下剪，從開花時節，一直到蘋果像雞蛋黃大的時候，還往下剪。結果的樹枝至少要像筷子粗，不然結了也要拿掉。人家是以量取勝，他要的是精品。每一顆80果，壯樹得有45個葉片、普通樹得有60個葉片供給營養成分，否則就是不合格的，要剪掉它。別人的蘋果是按斤收的，他家的蘋果是按個收。他1斤蘋果能賣普通蘋果3斤的價，1個蘋果能賣9個的價。他家兩口人的果樹，收成趕上了6口人的。

后來，王成義又開了荒地，現在全家有20畝蘋果園。幾年前他又承包140畝荒山，種楊樹、核桃、刺槐等。

2002年，三門峽市科技局采用中國農大研究的SOD專利技術，在靈寶試驗生產SOD蘋果，獲得成功。SOD即超氧化物歧化酶，它能分解自由基，阻止自由基對人體健康細胞的攻擊。SOD蘋果，是將SOD制劑對生長期蘋果進行葉面噴施，在保持蘋果原有天然風味和營養成分不破壞的前提下，使得蘋果果實內富含SOD。我們吃一個SOD蘋果即可滿足身體全天對SOD酶活力的需要。

三門峽科技局從中國農大買斷專利，想發展2000畝基地，無人敢接，怕市場接受不了，對果農打擊太大。王成義接了，兩年時間，在窩頭村發展1000畝SOD蘋果。現在甘肅、河北、山西、山東生產的SOD蘋果全要在三門峽科技局得到特許。靈寶科技局指定印制SOD蘋果包裝箱，一年16萬套，窩頭村每年不低于6萬套，去年突破8萬套。

去年冬天，一位肥料推銷員見到王成義，兩人聊起有機肥，無意中談到了骨粉，這是一種飼料添加劑，含骨蛋白18%，含鈣5%。王成義看中這兩點，覺得可以試試，就在自家選了幾畝地，用骨粉當肥料，樹上結出的蘋果特別大。這幾天，王成義準備去國家農產品檢測部門，把用骨粉做肥料的蘋果檢測一下。

果農的新煩惱

寺河山的果農與別處農民不一樣，他們除了這里的家，大多在原籍還有家。賣蘋果富了，就先在這里翻造房屋，再回原籍翻造房屋，然后再到城里買房。窩頭村的農戶大部分都在靈寶市區買了房子，但他們在城里住不慣。王成義就是這樣。他說，第一他用不慣空調，因為山里夏天還要蓋被子。第二他怕城里的噪音，睡不著覺?！俺钦l家有小孩在城里上學，老人歲數大了，進城去招呼孩子，年輕人在家照顧果樹。”這跟一般農村的情況也是相反的。

從窩頭村開始發展SOD，第三年市場上就有假冒的了。假SOD蘋果不是寺河山的，口感不好，消費者說“寺河山蘋果不好吃”。

河南省委書記盧展工就吃過假SOD蘋果，那還是河南省主管農業的副省長劉滿倉送給他的。今年2月底，盧展工書記到三門峽市調研，王成義給他解釋，說最好的SOD蘋果在哪里，應該什么時間摘。盧展工聽了恍然大悟。王成義說，今年蘋果成熟季節，我給你送點SOD嘗嘗。盧書記說：我來吧，到蘋果成熟季節，我會再來。

靈寶市科技局指定印制的SOD蘋果包裝箱，帶有鐳射防偽標志，假箱子沒有。真箱子5元一個，假的兩元就賣了。印有“寺河鄉窩頭村蘋果”的包裝箱，市場上也到處都是。

有一年，靈寶市場上突然出現很多陜西白水的蘋果包裝箱，鋪天蓋地。給王成義送箱子的人說：“當地箱子賣不動，因為白水的箱子太便宜了，一個箱子比咱們低五毛錢，那對經營者是啥概念？”于是乎，靈寶的蘋果就都裝進了白水箱子，運到全國各地去賣。

山西運城也有人來收蘋果，大貨車上自帶塑料筐，回去自己再包裝。他們收貨很大方，70以上的蘋果起步，質量差不多就拾，只要來別的客戶收，他就比人家每斤多掏一毛錢。王成義說：“果農都愿意賣給他，賣得可不少！周邊客戶都讓他們斗跑了?！?/p>

王成義說：“我老在想這個問題：將來我們的蘋果會戴上身份證。消費者打開箱子，每一個蘋果都有標簽，不管是賣到哪里，一撥電話，主管部門就知道是誰家的蘋果。這樣一來，市場上的假東西就能控制得了啦。一定要走到這一步！”

如何把寺河山蘋果推向全國？王成義認為：“這不是哪一個人能做到的，要靠政府力量。我個人努（力）死也不起作用……如果要舉辦一次‘全國蘋果大賽，寺河山就可能會脫穎而出。靈寶大棗出名，就是因為1914年它在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得了金獎，2001年又在全國棗類鑒評會上得了金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