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姆斯·G·沃克曼 編輯/任 紅
只有在有降水的國家,大壩才有意義。像博茨瓦納這樣干旱的國家,大壩不僅不能幫助他們逃離干旱,甚至會擴大干旱帶來的災難。

旱地中的野生動物攝影/Cameron Spencer Getty Images/CFP
2004年底,干燥的南半球的冬天過去了,哈博羅內大壩的儲水量只有27%——歷史最低。專家預計它最多能再存活七個月。“假如哈博羅內大壩干了,”當地官員緊張地說,“政府已經找到了應對的策略。”
幾個月過去了,哈博羅內大壩水位又降新低,水利官員們傾巢而動。他們拉警報,往門縫里塞傳單,然后離開。這些清一色的傳單印了上萬份,送達到每家每戶,通報這個壞消息。強制限水正在進行中,現有的儲量下,每個居民限量12加侖(45.4升)。禁止澆水、灑水、灌溉或沖洗街道。禁止游樂場、公園、花園和車輛用水。禁止沖廁所。抽干游泳池。抬升水價。
之后,博茨瓦納限制了任何用的到水的地方。不能遮攔陽光,也無法堵住漏洞,政府強迫人民服下這比賦稅還難以下咽的藥片。就像當初對付布須曼人一樣,博茨瓦納如今正嚴格限制給居民供水,甚至有一天一滴水也不給。
日復一日,限水措施在控制著博茨瓦納。草坪變得枯黃,充滿異域風情的花朵與灌木都枯萎風干。
從世界范圍來看,許多城市都有過類似的限水行為,比如上世紀70年代的洛杉磯與07年的亞特蘭大。這樣嚴格的措施,至少在短期看來還是有效的——在六個月內,博茨瓦納報道說已經節約了35%的用水——但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在控制用水的進程中,政府的命令往往非常突然而且有失公允,帶來長期性的破壞。公信力正在下降。用水量多的公司被迫關閉。地價猛跌,破壞了經濟發展新增長點的基礎。甚至供水系統和部門本身也走向末日。
限水措施減少了他們日常工作的資金與預算;而總指揮部往往不是裁掉冗員,而是被迫辭退那些最有經驗的員工,反而留下效率和能力雙低、同時工資也很低的那些雇員——他們無法監控大壩水位、無法調查泄漏的管道、無法制定應對的策略,甚至連剛剛實行的限水措施都無法執行。限制用水不是嚴格執政,而表現出執政者的無能。這些措施不僅危害了公民權利,還動搖了政府的施政能力。日復一日,限水措施在控制著博茨瓦納。草坪變得枯黃,充滿異域風情的花朵與灌木都枯萎風干。
2005年初,自來水公司的發言人說哈博羅內大壩的儲水量還是23%(也就是空了77%),但其也警告說,那些不遵守限水措施與規定者將面臨嚴厲的法律制裁。她不是開玩笑的。政府還專門開通了舉報熱線,來揭露那些被處于罰款和處分的違禁者。
在旱情嚴重的東南部國家,甚至進行夜巡以破壞違章的戶外用水設備,切斷屢次違規者的供水。由于重獎重罰,美國居民開始互相出賣。亞特蘭大水資源管理局的詹妮特·沃德說:“我們接到數萬個舉報鄰居的電話。”
極端的舉措,成為從博茨瓦納到美國逃避責任的不二選擇。尤其在旱情嚴重的東南部國家,甚至進行夜巡以破壞違章的戶外用水設備,切斷屢次違規者的供水。由于重獎重罰,美國居民開始互相出賣。亞特蘭大水資源管理局的詹妮特·沃德說:“我們接到數萬個舉報鄰居的電話。人們當然不開心。你以為呢?如果你家草坪變黃了、枯萎了,而鄰居家的還青翠如故,你想會發生什么?”
出水口干枯了,接下來干枯的就是就業。就業率一減少,排外性質的犯罪事件就增多,而對于那些比較有錢的或者加入外籍的居民來說,這個又干又熱的地方已經失去了最后的吸引力。看著曾經蔥翠的院落如今落滿灰塵,許多人帶著自己的生意、技術、存款和再度游園的愿望離開,去尋找更有生機的青青世界。同樣,國際贊助者與發展機構也從這個“經濟發展合格”的國家撤離。
面對經濟的萎縮,博茨瓦納政府在尋找救命稻草。水利部長查爾斯·提伯納再次巡視哈博羅內大壩,宣布這里的水只夠城市再用五個月,因此“應該搬遷到別的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呢?如果情況繼續惡化,為保全首都,類似于缺水的衛星城市塞羅韋、帕拉佩都會被停水。
那些閃閃發光的辦公大樓、無數的空調設施、自動熱能引擎、每家每戶的廚房、瀝青馬路都為城市增溫與趕走濕氣做出了貢獻。
水沒有了,城市大篩選開始了,為保全部分而犧牲掉大多數。有的官員在考慮人工降雨。但是連一朵云都沒有,或許在哈博羅內的城市建設中它們就被驅走了。那些閃閃發光的辦公大樓、無數的空調設施、自動熱能引擎、每家每戶的廚房、瀝青馬路都為城市增溫與趕走濕氣做出了貢獻。
這樣的情況——城市熱島效
應——就讓美國的菲尼克斯和拉斯維加斯從上世紀六十年來以來平均溫度升高了2.7攝氏度,而氣候模型顯示接下來還要升高8.3至11攝氏度,到那時血管沸騰、引發大量的中暑與脫水。

上:非洲野生獅群攝影/barcroftmedia/CFPSpencer/Getty Images/CFP

下:非洲野生動物群攝影/Cameron Spencer/Getty Images/CFP
根據那些充滿說服力的國外建設性意見,四十多年來博茨瓦納承受了一場中年危機。他從美國、瑞典以及聯合國、世界銀行照搬來最好的經驗,把自己從極端貧困狀態躋身到中等程度發達國家。然而現在它在干旱的懸崖邊搖搖欲墜。
為了清算還存在哪些錯誤,博茨瓦納召開了一場世界水會,由五大洲的90多位專家參加,他們的國家也面臨著與博茨瓦納已經遇到的問題:人口爆炸、需求增加、供應萎縮、荒漠化危機,以及全球變暖。
讓博茨瓦納驚慌失措的結論是,哈博羅內大壩實際上是自掘墳墓式的致命錯誤。由中央統籌建設的大型水利工程致使干旱的國家在氣候變化中更加虛弱。供水工程讓人口集中、依賴性增加,而這些地方本該逐漸分散和疏導需求。
只有在有降水的國家,大壩才有意義。像博茨瓦納這樣干旱的國家,其溫度每幾十年升高一度,大壩不僅不能幫助他們逃離干旱,甚至會擴大干旱帶來的災難。或許還可以修建新的大壩,從地下水層抽水,但這已經毫無意義。科學家們說,到了那個時候,河流干涸,根本無水可儲。也有專家稱,小型的、分散的、由當地自主管理的自發性儲水工程要好得多,雨水可以被有效地儲存、調控和利用。

莫內哈號召全體國民與他一起舉行“普拉”儀式,向天乞雨并堅定自己的決心:從原則上減少用水、將水視為無價之寶、種植適應干旱氣候的作物、循環利用臟水、使用用水少或無需沖洗的廁所、懲治浪費水的行為、減少蒸發、收集降水、重新儲存地下水等等。
總而言之,在卡拉哈利沙漠的某處,秋洛科洛的布須曼族人們卻生活得十分合理。在布須曼人的生活技巧中,不僅讓水分遠離陽光,在水分運輸和被身體利用的過程中不流失分毫。秋洛科洛教她的孫子孫女們如何保護這些生命之源,水就如同親人一樣。而事實的確如此——比之其他任何的需求,水更是生命所需。

奧卡萬戈三角洲(或奧卡萬戈沼澤)位于博茨瓦納,是世界上最大的內陸三角洲。攝影/Chris Jackson/Getty Images/CFP
人們欲哭無淚,指望著政府能做些什么。博茨瓦納政府指望著雨云,要么開始打附近河流的主意。當時的總統費斯圖斯·莫哈埃的高級顧問表示對停止向保護區輸水毫無遺憾,但底下的一些官員私下對我表達了他們的憤怒——居民們就浪費了那么多水,已無可挽回。
到2005年9月,當哈博羅內大壩的儲水量降到17%的新紀錄。這也就意味著每個居民分配到34升水,國內的氣氛越發緊張了。于是莫內哈號召全體國民與他一起舉行“普拉”儀式,向天乞雨并堅定自己的決心:從原則上減少用水、將水視為無價之寶、種植適應干旱氣候的作物、循環利用臟水、使用用水少或無需沖洗的廁所、懲治浪費水的行為、減少蒸發、收集降水、重新儲存地下水等等。
在最初包圍卡拉哈利沙漠保護區之時,莫內哈政府官員要停地為當地供水,因為“布須曼人想成為我們,而現在博茨瓦納希望我們都變成布須曼人”。
如今水消失的速度超過了政府供水的速度,缺水迫使每個人互相競爭以求自保。鄰里之間互相懷疑,充滿敵意;鄰國對于共享的邊境河流提高了警惕;而在這個干旱區域最大的對手就是卡拉哈利沙漠的沙界線。在這個對手逐漸成長為致命的敵人之前,布須曼人為保證性命和安全只有兩條和平路線可做:購買作為商品的水,或守衛作為基本生存權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