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時

在足球被邊緣化之后,這位因批判出名的足球評論員開始拓寬寫作范疇。小說、房地產專欄和關注公共事務的博客為他吸引了更多的粉絲
李承鵬在北京宣傳新書的幾天里,每天都會被安排接受三四家媒體專訪。出版社派出了五六個人的宣傳團隊為他協調日程。
這本書和足球無關,和拆遷有關。黑色的封面上有一個紅色的緊握著的拳頭,背后散發著萬丈光芒。“李可樂抗拆記”六個大字占去封面的一半。從標題到設計,這本書帶著明顯的戲謔意味。
拆遷是當下中國社會的劇痛,而李承鵬用鬧劇式的寫法切入了這個原本沉重的話題。“其實真正的生活是很戲劇化的。你看拆遷現場很多都是老太太在泥里打滾,喊‘我不活了呀。不是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孩子請給你爸報仇。”李承鵬坐在酒店大堂向記者解釋他為什么選擇這樣的寫法。
故事是從精神病院開始的。主人公因為抵抗拆遷而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這確實是個討巧的開頭,既暗合現實又能彰顯荒誕。
無力購房而與女友瀕臨分手的李可樂,無意中聽到丁香街即將拆遷的內部消息,激發了他當“釘子戶”的想法。與伙伴們湊錢在丁香街買了一所待拆遷的油條房后,原想坐享漁翁之利,卻無可避免地跟丁香街居民命運相連。在目睹及親歷強拆、沖突、斷臂、自焚,及強制送往精神病院等慘烈事件后,脫胎換骨的李可樂和居民們一起走上了釘子戶的抗爭之路,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抗拆”事件。
在這個熱鬧的故事中,李承鵬安排了仗義的妓女、舉止奇怪的房產商、腐敗的官員、暴力的拆遷隊、通人性的動物、沒人性的打手……總之,在那些關于拆遷的新聞中發生過的一切都被李承鵬糅進了這本小說。
2009年末發生在成都的唐福珍因抗拆自焚事件,是這本小說的一個源起。那件事之后,一直以評論賺人氣和眼球的李承鵬決定寫一部長篇小說。“拆遷這么復雜的事情,只有小說才說得清楚。表達一件事情,需要不同的文體,有雜文、有學術報告、有紅頭文件、有小說。我們很多年已淡忘了小說。”
于是,中文系出身的李承鵬想起了小說,他“列出了8萬字的文學大綱,設置了三個主要場景和三十多個人物”。在做這些的中途他還穿插寫出了《中國足球內幕》。之后,李承鵬用每天數千字的速度完成了這本《李可樂抗拆記》。再之后,他和出版方一字一句小心地對文字進行編輯和刪除。期間,李承鵬曾一度說,“要不就別出了吧。”最后書還是出版了,保留的尺度讓李承鵬還算滿意。
這本書被出版商打上了夸張的宣傳口號。比如“第一部以拆遷為題材的文學作品”。他們稱李承鵬“曾經是中國最有名的記者,現在是互聯網上最有名的文字領袖”。
但實際上這本書除了結尾有些荒誕和隱喻的色彩之外,其他部分更像是某個論壇的長篇帖子。它有著語錄體的短小警句、有李承鵬玩弄諧音和倒置的詞匯游戲以及網上司空見慣的段子。但對這一切,李承鵬自己并不承認。“我這個里面三十個人都有名有姓,每個道具都是精心設計的,連一條白圍巾都有它的作用。”他認為,“不是我用了網絡語言,是網絡用了很多我的語言。我確實把這個小說寫得太純文學了,我都覺得應該再通俗化一些。”
在李承鵬看來,說他的小說缺乏文學色彩是“有些記者總想把我妖魔化”。而且他還會舉一些捧場的名人以證明自己作品的文學性。“洪晃算文化人吧?高曉松算文化人吧?麥家是純文學吧?”這些人都是出版商在推介會上請來的嘉賓。
客觀地講,李承鵬算是填補了一點空白。中國的專業作家們長期漠視當下正在發生的事件,回避了尖銳和風險,卻更樂于從記憶和歷史中尋找題材。而像李承鵬這樣長期與網民打交道的作者則更知道大眾的需要。“我喜歡這樣有煙火氣的東西。”他對記者說。
這和他的經歷有關。李承鵬最初以足球記者為生,后逐漸轉入球評寫作。在中國足球這個人人都可以將其當做出氣筒的領域,李承鵬因批判成名。他曾多次講述自己被足協和相關部門不斷封殺的歷史。在足球被邊緣化之后,他開始拓寬寫作范疇。小說、房地產專欄和關注公共事務的博客為他吸引了更多的粉絲。
在中國,沉默的大多數是一群龐大的、想為自己維護權利卻缺乏能力和管道的群體,他們需要幾個代言者說出自己的心聲,所以只要能機靈地說出常識,這些代言人往往會被弱勢和失語的大眾視作英雄。在正義感可以被販賣的網絡時代,李承鵬們成為了“意見領袖”。在這之后,他開始回歸最初的專業,把訴說常識轉化為長篇小說。
等熱鬧的《李可樂抗拆記》告一段落,李承鵬將進行下一步的寫作計劃。在他的計劃中,他將寫一本書,講述“中國文化在每一個階段是如何丟失的”。
“是一本反向的《文化苦旅》,不矯情的《論語心得》。”他對記者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