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的“家天下”與“卡扎菲網格”

安立志

北宋的滅亡，宋徽宗好大喜功，窮奢極欲，固然是主要因素，蔡京等“宣和六賊”，同樣罪不可逭。在《水滸傳》中，江州知府蔡九是蔡京的兒子，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書是蔡京的女婿。正是因為這些貪官污吏，在其權力半徑之內，織成蛛網般的“家天下”，使趙宋王朝不待金人進攻，已是千瘡百孔。

蔡京是個歷史人物，官職則是當朝太師，而真正具有時代性的代表莫過于利比亞前領導人卡扎菲。在這個石油資源豐富的北非國家，卡扎菲七子一女幾乎控制了包括政權、軍隊、安全、石油、通訊在內的全部國家命脈，卡扎菲如同一個巨大的毒蜘蛛，通過其子女，形成了一個空前絕后的“卡扎菲網格”。

“卡扎菲網格”的實質，體現的是權力的私有化。利用手中權力，將公共資源變成由家族掌控或后代繼承的私有財產，這種以世襲制度或裙帶制度為標志的社會怪胎，還有什么比“權力私有化”更能說明其實質呢？在這種制度之下，權力通過其家族構成巨大的、無形的“網格”，一個國家、一個地方、一個系統，只要納入其“網格”，所有的公共資源就會嬗變為私有資產，他們就可以貪得無厭地吮吸著社會的血液與財富。當此之際，權力不再是服務民眾與社會的公器，而是盤剝民眾和社會從中攫取私利的便捷工具。由于這一工具如此強大而有力，一方面，“網格”上的“蜘蛛們”靡費國帑，驕奢淫逸，最終因驕奢而腐化，因腐化而滅亡；另一方面，在世界民主化的大潮中，權力的私有化越來越暴露出反人民、逆潮流的不得人心，這種背離人民意志與時代潮流的“網格”體制，必然被人民和時代所拋棄。卡扎菲政權土崩瓦解，他本人至今下落不明，這說明，“卡扎菲網格”作為極權制度的極致，不僅不能控制資源、控制社會、控制民眾，反而作繭自縛，自掘墳墓。

不要以為蔡京的“家天下”已經“往事越千年”，也不要以為“卡扎菲網格”遠隔千萬里，在我們的社會中，這種帶有濃重封建色彩的例子其實俯拾即是。2009年10月，筆者曾在《南方日報》發表過《世襲的世襲》一文，文中涉及安徽阜陽、遼寧本溪、河南固始等地帶有封建世襲性質的干部選拔丑聞。時隔兩年，這樣的丑聞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頃見報道，河北省國稅局副巡視員李兆昌再創“奇跡”，竟然安排一家十幾人進入稅務系統上班。已經記者證實的，至少其妻子、兒子、女兒、小舅子都被安置進當地各級國稅系統，有的還擔任了領導職務。我們說，這個李兆昌創造了“奇跡”，是相對于蔡京與卡扎菲而言的。蔡京只安置了兒子與女婿，卡扎菲用來結成“網格”的也只有七子一女，而李兆昌僅僅在一個邢臺市，在一個國稅系統，竟然安置了十幾人，而這些人中，不僅只是嫡親，而且還有旁系，真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人們不禁假設，假如這個李兆昌當了總統，卡扎菲一定甘拜下風，五體投地。毋庸置疑，當下接二連三地曝出未及掩蓋的此類社會丑聞，一定是我們的制度出了問題。這種類似或超越“卡扎菲網格”的現象，并不能簡單地歸結于部分官員的腐敗，它所反映的如果不是現存制度的癌變，就是封建制度的延續。

高層領導曾經明確指出：“一些干部利用職權，非法安排家屬親友進城、就業、提干等現象”，以及“一人當官，雞犬升天”，“任人唯親、任人唯派”，這些都是“封建主義的殘余影響”。人們不禁要問，這些與核心價值格格不入的東西，何以為某些領導干部所迷戀？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之所以在一些地方會碰到前所未有的強大阻力，阻力正來自從中攫取了既得利益的落后體制的維護者，他們早已成為這類“網格”的個中人。正因如此，改革在今天尤為緊迫。

【原載2011年9月20日《南方日報·新隆中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