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金
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封建舊制度覆滅,共和新政體初建,一時之間,文化領域呈“井噴”式繁榮狀態。然而,由于意識形態、政治觀點、思想傾向的不同,知識分子群體自覺或不自覺的形成了不同陣營。同一陣營之間的文人相“吹”,不同陣營之間的文人相輕,使“批評”逐漸偏離了其應有的價值和意義。這是丁西林先生創作《批評與罵人》的時代背景。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文中所說的“批評”,泛指一般意義上既包含負面也包含正面態度的“評論”,在詞義上與我們當下的習慣使用已略有不同。作者在文中所提倡和主張的“罵”,反而與我們現在使用的“批評”、“批判”、“針砭”含義近似。所以,《批評與罵人》實際上是一篇提倡“批判精神”、探討良性的、理性的“批評”應該如何實現的檄文。
作品首先肯定了“批判精神”存在的合理性。作者認為,開明、民主的社會需要有一群人“做文章”來監督、批評,而正常的批評不應該只有溢美之詞,批判的態度必不可少。
接著,丁先生提出了真正地批評應該具有的幾個要素:
批評應該是自由的“靈魂冒險”,而非自我禁錮、畫地為牢。“一部歷史,只問里頭的敘事確實不確實”,“一本翻譯,只問譯的對不對”。面對這些“劣等的批評家”們所講究的“規則”,作者不禁反問:如果批評者喪失了基本的是非判斷、情感好惡、價值取向,那么“一個批評家和坐在印刷房里的那位校對先生還有什么大的分別?”
批評應該是真誠的“逆耳忠言”,而非矯揉造作、曲意逢迎。作者說,如果有人的確“文筆不佳”、“文理不通”、“胡說”,有的書的確“毫無出版的價值,白糟踏了紙張筆墨”,指出這些毛病,看似是“罵人”,其實卻是“最恰當的批評”。一味做不“罵人”,不得罪人的“好好先生”,不僅批評失去意義,社會也難以進步。
批評應該是在對“人性”的基本尊重前提下的理性思辨,而非街頭謾罵、惡語攻擊。對于“批評”與“罵人”的聯系與界限,作者有一個形象的表述:批評,是“丟‘人的臉”;亂罵人,則是“丟自己的臉”。
作品觀點明確,邏輯清晰,語言活潑,尤其是在當時特殊的社會歷史背景下對“批判精神”和“理性批評”的提倡,對于雜文創作本身具有特別的意義。
雜文創作離不開“批判精神”,雜文就是一種“批評的藝術”。批評是雜文創作者手中的一柄利劍,可以用它來挑破“黑幕”、解剖“病灶”、刺穿謊言、揭開真相;批評也是雜文創作者手中的一面鏡子,可以讓批評者的學識積累、人生閱歷、思想見識、道德修養,一覽無余、原形畢露。
作品的現實意義還在于,今天,一面是冠冕堂皇的“贊歌”高唱,頌聲不絕,聽不到、聽不得半點批評之聲;一面是社會無序、人心浮躁,在利益驅使下,很多人不懂得何為真正的批評,也不在意“丟自己的臉”,主動“出位”以“罵人”或“找罵”成“名”者比比皆是。因而,整個社會更加需要呼喚“批判精神”和“理性批評”的回歸。
丁西林(1893-1974),原名丁燮林,字巽甫。1893年9月29日生于江蘇省泰興縣黃橋鎮。1914年,入英國伯明翰大學攻讀物理學和數學。1920年歸國,任國立中央研究院物理研究所所長。1923年發表處女作《一只馬蜂》。抗戰開始后,隨研究所西遷昆明。1940年到香港。抗戰勝利后,赴山東大學任教。共和國成立后,歷任文化部副部長,北京圖書館館長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