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藥酒

農夫

老王有個怪毛病，別人要是向他借了點啥，他總要想法子第一時間要回來。他又喜歡裝好人，看到別人遇上什么難處了，總要主動上去幫忙。但一轉眼，他又會后悔得不得了。不了解老王底細的人，還以為老王有多大方。

這天，老王閑來沒事，坐在樓下的樹陰下乘涼。突然，樓道上一陣腳步亂響，只見住在三樓的李二妹急匆匆往下跑，一臉的焦躁，懷里還抱著不到兩歲的孩子。老王見狀，熱心勁來了，迎上去就問：“妹子，出啥事了?看你急的。”

李二妹一邊哄孩子，一邊說：“都怪我太大意，我洗衣服時把孩子放在床上，沒看好，孩子摔了下來，可把我急死了!我得馬上帶孩子看大夫。”

老王瞇眼一瞧，果真見孩子的小腿上有一塊淤青，伸手去摸了摸，笑了：“是小傷，小事兒用不著看大夫。再說，現在看大夫可貴著呢!我藏有一瓶特效藥酒，擦上一兩遍就會好了。”老王讓李二妹跟他上家里去拿。

李二妹一聽喜出望外，抱著孩子跟老王回家拿了藥酒。這藥酒是老王老家一個親戚送給老王的，聽說是用數種毒蛇加上名貴山藥泡制而成，對治療跌傷腫痛有特效。李二妹高高興興拿著藥酒出了門，老王當下就有些后悔。可是，藥酒剛借給人家，哪好意思立刻去問，那會顯得他小氣。

在家里悶坐了一早上，中午時，老王坐不住了，來到三樓，敲響李二妹家的門，借故看看孩子，也順便看他的藥灑。見擺在桌上滿滿的一瓶藥酒只是少了一點點，老王心想：還好，沒用去多少。他不好意思當下開口要回來，可人家也不當下說要還給他。老王心里焦急，坐了一會，憋了一肚子氣。

到晚上，老王更不好意思上李二妹家里了，他只得在樓下裝作散步吹風，兩眼卻沒離開過李二妹家的窗戶。

過了幾日，李二妹才過來還藥酒，連連感謝之外，直夸贊老王的藥酒不錯，孩子擦過幾遍，小腿上的淤青就散了。

老王得回藥酒，又聽了人家的夸贊，心中正受用不已，也就不計較人家還得太遲。李二妹一走，老王細心一看，原本滿滿的一瓶子藥酒，已經用去了三分之一。這下老王心疼得要命，不知這女人是怎么擦的。老王藏好藥酒，決定再也不借給任何人了!

哪知，第二天老王剛要出門散步，住四樓的劉大姐風一樣從樓上追下來，把他給喊住了，一副著急狀。老王納悶，這劉大姐平常可是極少跟人講話，也極少這樣焦急，難不成也遇上了啥麻煩事?這么一想，老王心一熱，說：“大妹子，啥事?左鄰右舍的，有啥需要幫忙的跟我說一聲。”

老王這么熱乎，劉大姐的拘謹一掃而光，笑呵呵地說：“王叔，是這樣的，我媽年紀大了，前天不小心閃了下腰，疼得她連路都走不動，試了多種跌打藥都不管用。我聽李二妹說你有一瓶特效藥酒，能不能借給我媽用一用？”

沒想到自己這瓶藥酒一夜間已經家喻戶曉，老王當下為難極了，說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不借吧，劉大姐這張千里嘴肯定暗地里說他沒肚量，借了吧，只怕這藥酒不知又得少掉多少。看他為難，劉大姐翻開口袋，突然掏出錢包來：“王叔，要不這樣吧，我也不能像李二妹那樣白拿你的藥酒，我給你錢，買一點行吧？”

這像什么話喲？老王勁頭一上來，一臉豪爽：“大妹子你把我看成啥樣人了?這點小事講錢多傷和氣。藥酒你盡管拿去給你媽用!”說著，老王果真轉身進屋，一會兒就把藏好的藥酒拿出來，塞給李大姐，還催說：“快快快，拿回去趕緊讓你媽擦上。”

劉大姐感激不盡，說：“我媽擦幾天試試，腰疼好了，我馬上就把藥酒還回來。”

老王滿不在乎，樂呵呵地說：“沒事，一瓶藥酒而已，讓你媽放心用好了。”可是，劉姐一走，老王再次后悔得不得了。但也沒辦法，只好盼望劉大姐快點把藥酒送回來。

不料，劉大姐自從借了藥酒后，每次在樓道上碰到老王，總是點頭打個招呼，只字不提還藥酒的事。

過了四五天，還不見劉大姐來還藥酒，老王實在坐不住了，心想，要是再過四五天，偌大一瓶藥酒豈不是給擦完了?老王急得每天早上都坐在樓下大院的石桌旁，看著一院子的人上班下班進進出出。可劉大姐見了他還是那樣，點點頭，遠遠打聲招呼就上了樓，老王連個暗示的機會都沒有。

這天，老王瞧準下班時間又坐在樓下，遠遠的看見劉大姐回來了,他連忙扯大嗓門打招呼：“大妹子，下班了啊？”

劉大姐笑呵呵的點頭回應，卻壓根好像沒想到藥酒的事，最后反而問老王：“王叔，沒啥事吧?我得回家做飯呢。”說完不再理會老王，轉身上了樓。

老王急得突然站起來，一跺腳，哪想膝蓋不小心撞到了石桌，一陣疼痛鉆心而來。老王挽起褲筒一看，小腿上腫了一塊。他一下子喜出望外，這下可有理由直接去把藥酒要回來了!

老王拖著發腫的腳，一拐一拐敲開劉大姐家的門。劉大姐來開門，看到老王的樣子就嚇了一跳，忙問：“王叔，你怎么了？”

老王尷尬地笑笑，說：“沒事，人老了，不中用了，剛才上樓時不小心把腿摔了。”

“哎呀，那趕緊上醫院呀！”劉大姐忙扶住他，急著要將他往樓下送。

老王止住說：“只是一點淤腫，擦點藥酒就行了。”

聽他這么一說，劉大姐“哎呀”一聲，很是歉意地說：“你不講我還真忘了，上次我借你的藥酒，這多少天了，我都忘記還了。你看我這人真是的！”

老王說：“沒事，要不是我倒霉摔著了，我也不會惦記一瓶藥酒。”

不一會，劉大姐把藥酒拿出來了，老王接過來一看，藥酒已經用去了一半。他暗自心疼得要命，嘴上只得裝模作樣地問了一下劉大姐老媽的腰好了沒？劉大姐感激不盡，說這藥酒可真神，她老媽擦了幾天，腰痛早好了。

藥酒又回到了手里，雖然少了一大半，但老王總算安了心。他抱著藥酒急忙往家里走，不想在樓道轉角處差點跟一個人撞上了。老王正要罵對方走路不長眼睛，一看，原來是一樓的小五。

這小五不太務正業，整日里滿大街瞎轉。最近聽說他交了個女朋友，還給女朋友買了條名貴的狗。

“哎呀，王大叔，你怎么在這呀？我正找你有事呢！”小五生怕老王會跑似的，抓住他的胳膊肘兒說話。

老王聽得心中一怔，上下打量小五，怕他也是來借藥酒的。見小五身上完好無損，老王稍稍放了點心：“你找我啥事呀？”

“嗨，大事！”小五急不可耐地說，“我剛買的一條狗，今天早上不知怎么的，后腿腫了一塊。王大叔你不是有一瓶藥酒么？我是來向你借藥酒的。”

要拿藥酒給狗擦？老王說什么也不樂意了，可是，現在誰都知道他有一瓶特效藥酒。老王吞吞吐吐，說：“藥酒我倒是有，可是你的狗后腿腫了，你帶去看獸醫才是呀。”

小五笑說：“看了，獸醫也建議用藥酒。王大叔，三樓的李大姐四樓的劉大姐你都借了，我來借你不會不給吧？再說，我的狗只擦一點點，我保證狗的腿一好，馬上把藥酒還你。”

看著小五又是拍胸膛又是作保證的，老王這回才知道為難。正不知怎么辦，小五突然指著他懷里的藥酒瓶子，說：“王大叔，這不是藥酒嗎？借我拿去用用。”說著就想伸手去搶。

老王一驚，突然打開藥酒瓶蓋，“嗞”一聲就往嘴里猛灌了兩口，嘿嘿一笑說：“這哪里是藥酒呀，是我剛買的白酒，藥酒我藏在家里呢，要不，你在這等等，我回去給你拿。”

老王說著轉身就往家里走，心想，到了屋里，隨便用其他酒兌一點點藥酒進去，說什么也不能把整瓶藥酒借出去了。

老王打開家門，剛往里走幾步，哪曉得一股酒勁涌上來，沒幾分鐘他就飄飄然醉倒了。等他醒來時，屋里空蕩蕩的，那瓶藥酒已不見了。

(責編：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