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嚴碧華
非遺產業化背后
□ 本刊記者 嚴碧華
日前,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對外公布。
此次公布的名錄,包括民間文學、傳統音樂、傳統舞蹈、傳統戲劇和曲藝等項目。
從2006年開始,已有三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先后公布,意在加強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此同時,生產性保護日益受到重視,有些甚至成為產業,有力地帶動了就業與群眾致富。
但對于絕大部分非物質文化遺產來說,產業化之路只能是海市蜃樓。同時,在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方面,到底是純粹的保護還是進行生產性保護,進而產業化,曾經一度爭議頗多。
“實際上非物質文化遺產主要分三類,一類是純粹的保護;第二類是有一定價值,但需要創新;第三類是跨界融合,不是按照原來的某些技藝,而是跟繪畫等結合起來。”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副院長陳少峰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表示,是否產業化,需區別對待。
“如果跟產業化結合起來,最核心的是需要有人來經營,但傳承人顯然大部分不懂市場。”他同時指出當前非物質文化遺產面臨人才困境。
一方面,民間文化曾一度聲名遠揚;另一方面,一些民間文化卻正在面臨消失,遭遇前所未有的尷尬。
起源于兩千年前的西漢皮影戲是一門古老的傳統藝術,用燈光照射獸皮或紙版雕刻成的人物剪影以表演故事,劇目、唱腔多同地方戲曲相互影響,由藝人一邊操縱一邊演唱,并配以音樂。
千百年來,這門古老的藝術,伴隨著祖祖輩輩的先人們,度過了許多歡樂的時光。
但如今,要觀看皮影戲顯然不易。
同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年畫是中國農村老百姓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每到新年,民間都有貼年畫的習俗,一則裝飾環境,二則含有祝福新年吉祥喜慶之意。
歷史上,四川綿竹、天津楊柳青、山東濰坊和河南朱仙鎮木版年畫等曾盛名遠揚。以位于山東濰坊寒亭楊家埠的木版年畫為例,此年畫興起于明代,清代達到鼎盛,楊家埠曾一度出現“畫店百家,畫種過千,畫版上萬”的盛景,產品流向全國各地。
一年前,本刊記者在當地參觀發現,楊家埠年畫更多地只是被收藏愛好者關注,朱仙鎮的木版年畫亦如此。
多位業內人士在受訪時指出,在現代生產生活方式的沖擊下,一些民間傳統文化習俗正在消亡、變異,許多傳承人年事已高,“人亡藝絕”、“人走歌息”的現象時有發生。

近年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冀派內畫通過建博物館進行宣傳,倡導藝術品實用化,大膽嘗試產業化。圖/嚴碧華
“‘不接地氣’是許多藝術門類傳承失敗的主要原因。” 冀派內畫創始人王習三直指一些非物質文化遺產脫離生活與市場。
非物質文化遺產面臨的窘境,引起了國家層面的高度重視。
窘境之下,一批有識之士也開始思索如何將非物質文化遺產與現代元素結合起來,通過產業化來傳承。
尤其是2006年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公布以來,一批批非物質文化遺產成了地方的支柱性產業,從業者眾多。
冀派內畫藝術發源于河北省衡水市,2006年6月7日入選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6月17日,冀派內畫傳承人王自勇在電話中向本刊記者表示,為了更好地發揚這一傳統文化,大膽嘗試產業化,他們“通過建設博物館宣傳,還加強研發創新產品,倡導藝術品實用化,實用品藝術化。同時建設工廠,解決生產原料難題,和高科技結合起來,并創新題材,與婚慶、肖像、寫真等結合起來。”
在這些舉措的推動下,近年來,冀派內畫發展迅速,目前產值規模超過12億元,從業人員達4萬多人。
2008年,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發布,湖南省安化縣千兩茶制作技藝、益陽市茯磚茶制作技藝和四川省雅安市南路邊茶(藏茶)制作技藝入選,這三種制作工藝都是基于黑茶。
但近年,這一制作工藝瀕臨失傳。
“發展壯大就是對藏茶傳統技藝最好的保護。” 藏茶傳統制作技藝傳承人甘玉祥向本刊記者如此表示,近年來,他一直在研究如何讓藏茶的制作工藝文字化、數據化。在他看來,只有這樣才能機械化,進而實現產業化。
為了更好地發展藏茶,前不久,他主導的四川雅安友誼茶業攜手國內知名咨詢公司,為其提供“三年營銷戰略”咨詢服務。
“站在茶業行業來講,我認為要想傳承,首先這個產業要發展,產業沒有延續與發展,其制作技藝自然會逐漸消失。再者,非物質文化遺產如果純粹作為一個擺設,也沒什么意義。”6月16日,在接受本刊記者電話采訪時,彭雄根如此強調。
據悉,目前僅安化縣就有1萬多人從事黑茶制造,加上包裝、運輸、經銷,直接從業人員超過10萬人。
與此類似,由于地方政府大力實施產業化,“如今,木雕已成為東陽的支柱產業之一。”下設于東陽市經貿局的行業管理辦公室主任盧益民向本刊記者如此表示。
“東陽木雕”是全國四大木雕之一,始于唐代,盛于明清,是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為了更好地實現產業化,截至目前已舉辦五屆東陽木雕節,目前正在籌辦第六屆。
城鄉家校共建 破解城鄉教育的二元結構,促進農村教育信息化發展。改變教育管理體制,對城鄉教育進行統籌管理,明確政府職責,統籌規劃教育資源,完善學籍制度,維護農民工子女異地接受教育的權益。增加教育投入,改善農村學校的硬件條件,在政府和社會的共同努力下優化學生的學習環境。利用技術將城市中的優質內容向教學點輸送,通過城鄉學校互相連接,建立起緊密的合作關系,以城市重點學校為中心,向周邊教學點同步輸送教學知識,將城市優質師資引入農村。
產業化顯然促進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發展,提高了知名度,但是創新與古老技藝的傳承是不是存在矛盾?近年來,關于這個問題的爭議越來越多,正因如此,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產業化之路變得更加崎嶇。
中央民族大學教授、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委員祈慶富反復強調,“如果丟掉了手工制作的工藝,機械化量產不僅不會保護技藝,最終還會扼殺手工藝人的生存空間。”
“不能一味只追求規模化產量,傳統的工藝也不能忽視。”文化部非遺司副司長馬盛德在考察一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示范基地建設工作時表示。
比如,雅安藏茶制作技藝的傳承,主要依靠茶號和茶廠的傳統藝人、工匠口授心記,代代相傳。那么如果機械化,傳統制作技藝是否會慢慢失傳。
但甘玉祥并不認同這個觀點,他認為藏茶的傳統技藝與產業化發展完全可以完美結合,關鍵是如何讓兩者融合。
同樣,作為冀派內畫傳承人的王自勇認為,“其實所有的藝術品誕生之初都是實用品,也只有結合實用才能實現傳承。”
“如果丟掉了手工制作的工藝,機械化量產不僅不會保護技藝,最終還會扼殺手工藝人的生存空間。”
爭議聲外,還存在法律保護、人才缺失等難題。
比如前幾年鬧得沸沸揚揚的“泥人張”商標專有權之爭。
本是藝術兩奇葩,各領風騷齊爭艷,但幾年前,京津兩個“泥人張”卻對簿公堂,天津“泥人張”認為“北京泥人張”仿古陶藝制品侵權。
最后,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就此案作出終審判決,認定“北京泥人張”仿古陶藝制品與“泥人張”知名彩塑藝術品存在比較顯著的區別。
張藝謀也許不會想到,自己編劇和導演的以“云南面具戲”為線索的電影《千里走單騎》,由于影片中所謂的“云南面具戲”實際上是貴州的“安順地戲”,可影片中卻未提及此事,引發了貴州省安順市文化局狀告張藝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第一案”。
另外,近年來,發源于傳統民間藝術的金山農民畫卻遇到不少困難和困惑,甚至一度身價大跌。原因很簡單:盜版泛濫,贗品充斥。
這些折射了中國“非遺”保護中一個共同的難題,那就是法律保護。6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正式實施,這標志著我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進入有法可依的時代。
此外,人才缺失難題仍難以解決,成為最大的困惑之一。
作為京城生產景泰藍規模最大的企業,北京琺瑯廠擁有國內該領域5位工藝大師中的3位,不過總工藝美術師鐘連盛卻倍感技術實力不夠。“一般陶瓷領域的國家級大師都有數十位。”他告訴記者,廠里做景泰藍的師傅,不少是退休后返聘的老人。
從事磚雕的張彥境況更要糟糕一些。“他們是少人才,我是缺人手。”由于目前沒有培養磚雕人才的專業學校,他只能手把手地從零開始教那些前來學藝的人。
本刊記者采訪發現,很多非物質文化遺產都面臨同樣問題。
□ 編輯 劉文婷 □ 美編 龐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