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你今生今世

一

花開又花落，時光匆匆過。

有一個夢，有你也有我。

已是深秋時節(jié)。李小里久久佇立蕭瑟的暮色中。遠(yuǎn)處輕輕飄來陳

瑞那有些憂傷的《秋天的玫瑰》：你心中盛開的玫瑰，它讓你陶醉讓你流淚。吹不散的記憶把它從你的夢里找回，秋天里的那朵玫瑰已不再高貴不再完美，過了這個秋季，它就會老去就會枯萎……

一陣風(fēng)旋轉(zhuǎn)著刮過來。路邊的梧桐樹簌簌落下一層樹葉?；椟S的路燈下，葉子在空中飛舞的情形顯得那樣的心不甘，情不愿。經(jīng)過了一整個夏天的青翠，茂盛，現(xiàn)在的它們無可避免地走向了枯萎，走向了沒落，就像逝去的青春年華，當(dāng)然也包括愛情。

李小里想起了那年的情愛往事。

那一年，李小里從大別山深處固始縣的一個小鎮(zhèn)告別父母應(yīng)征入伍來到駐扎在一個名叫“花園”的小城某坦克部隊，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那是個星期天，一個灰蒙蒙的下午。路上行人匆匆，天空黯淡無光，李小里身著便服正在城區(qū)鬧市張望時，突然，后面?zhèn)鱽泶潭木o急剎車聲，同時他感到一雙手猛地抓住他拽向路邊。沒有任何化妝的年輕女子，皮膚潔白如同記憶里一道純白陽光。李小里沒有想到勇于救人的竟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他呆住了。也就是《西廂記》里，張生初見崔鶯鶯的那一刻，兩個字：驚艷。姑娘端莊秀美，面含微笑，瞳仁清澈烏亮，只見她兩瓣鮮紅的嘴唇正蠕動著：“以后小心點，別總發(fā)呆，馬路不是你一個人的?！崩钚±锏男?，禁不住觸電似的一震，一種奇異的感覺奔襲而來。他覺得這話對極了，馬路不是我一個人的，美麗的姑娘當(dāng)然也不是哪一個人的。李小里這樣想著，便也給自己種下了奢望的種子。

后來，姑娘就在他胡亂的想像中走了。等他猛然醒悟回頭找她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她的身影。

那是玫瑰花盛開的季節(jié)，充滿了純真與浪漫。

總會有意外，所以人生才不會乏味。戰(zhàn)友田林海告訴李小里駐地青少年文化宮今晚舉辦古琴演奏會。李小里對古琴很感興趣，尤其對《梅花三弄》百聽不厭。

李小里早早來到地處城區(qū)中心的青少年文化宮，里面流出來古琴的聲音。舞臺中央，一位清婉女子彈奏的正是一曲《梅花三弄》。她身穿白色的無袖緊身連衣裙，裸露的胳膊上戴著黑色的網(wǎng)格手套，身影婀娜多姿，有些疏影橫斜的感覺，令人聯(lián)想翩翩。在潮水般的掌聲中，那位姑娘致謝后緩緩離去。李小里覺得彈琴的女子似曾相識。演奏會結(jié)束后，李小里來到老地方，以一種遠(yuǎn)離城市的目光脧巡著來來往往歡快的人群。在長久的回想和憧憬之中，他進(jìn)入了一種渾渾沌沌的黑暗與光明交替的境界。

一個悅耳而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嗨。又發(fā)什么呆呀?”

李小里回頭：“怎么會是你呢!”

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激動。

她說：“怎么不能是我呢?”

嬌媚，羞澀，天真，瞬間涌上眉梢。她說著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純真如孩童的笑容，眼神明亮而不羈。

李小里哈哈大笑。望著她那清亮的眸子，是多么純凈無暇的目光呀!他情不自禁地說：“你的琴曲彈得真好呀!”

她將披在耳際柔順的長發(fā)向后攏了攏，嫵媚而又調(diào)皮地說：“是真的嗎7”

李小里挺認(rèn)真地點點頭。

心有靈犀一點通。李小里覺得她見到他同他見到她一樣，既意外又開心。她說上次上車后才發(fā)現(xiàn)他沒有上來，她想喊他的時候，車就開走了。

一種清涼而愜意的感覺頓時充滿了李小里的心間。見到她的第一眼，李小里的腦海里一下子就蹦出一個詞兒：一見鐘情。她的那雙眼睛會說話，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兩個人很興奮地走在一塊，并肩在林蔭下漫步。他們開始無話不談地交談起來。她說她早就看出他是個當(dāng)兵的。她爸爸以前也當(dāng)過兵。她說他的頭發(fā)剪得那么短實在太可惜了。李小里說你爸沒告訴你當(dāng)兵理短發(fā)的好處嗎?她說她爸當(dāng)兵是從前的事。那時她爸還沒有遇到她媽呢。

她笑了，陽光中的笑容是那么純真而燦爛。她說她叫周烏，烏鴉的烏。李小里說這名字很奇特，不過叫周烏可能更動聽一些。她說一個女孩子雖不能像雄鷹那樣在天空翱翔，要是能像烏鴉那樣站在高高的樹枝上眺望，也比屋檐下的鳥兒雀兒整天嘰嘰喳喳的強(qiáng)。她問他，你的家在哪里。

豫南，一個四季分明的小鎮(zhèn)。

那你為何來這里當(dāng)兵。她自顧自地笑了，我知道，是為了愛情。

李小里連忙說，錯!錯!我還沒有談過戀愛呢。

從來沒有?

是的。

周圍似乎在這一刻凝固。李小里不知道這傾訴，對于一個僅僅是第二次見面的陌生姑娘，是否算得冒昧。他相信任何事情不會沒有原因就結(jié)束，所以這次遇見她，李小里感到既意外又高興。

路上。他和她兩人心照不宣地把步行速度放得很慢很慢，邊走邊談笑風(fēng)生，儼然一對如膠似漆的“戀人”。那天，兩人聊了很多，甚至忘卻了時間。

二

二十歲的心像煙像霧又像風(fēng)，李小里在感受著少女阿烏的快樂和熱情的同時，也渴望和她有一份美麗的情緣。這種渴望像野火一樣在心底燃燒著，紅塵中的情緣已讓他癡迷。

在這個少有規(guī)范的時代，當(dāng)不可理解變得可以理解，就讓人們把目光鎖定那些中規(guī)中矩的女子們吧。她們已經(jīng)不是還藏在門楣之下、父母的眼睛里。她們已經(jīng)長大，并生得面若桃花。比如阿烏。

一個周日的上午，李小里向部隊首長請假外出到駐地一家書店購買一些書籍。走到文學(xué)作品書架前，他見到了一個熟悉而又美麗的身影。是阿烏。她正在專心地翻看著他剛出的一本散文集。她似乎覺察到什么，忽然轉(zhuǎn)過身，對李小里驚喜地一笑：“原來是你呀!”阿烏嫵媚的樣子迷人極了?！昂芤馔鈫?”他調(diào)皮地問?！安弧瓚?yīng)該是高興?！彼f。“你也喜歡文學(xué)啊?”李小里問她?！拔膶W(xué)一直是我的夢想?！闭f完阿烏羞澀地笑了。然后，她又說她早已是他的忠實讀者。

阿烏有著一米六以上的身高和玲瓏靜雅的體態(tài)，頭發(fā)如瀑，明亮的眼睛，顰笑多情，無拘無束的打扮，讓人想到山間的風(fēng)，空中的云。同樣愛好文學(xué)的阿烏向李小里講述了許多他平時無心顧及的快樂：看生米做成熟飯是一種快樂，看小孩子在夕陽中奔跑是一種快樂，看飛碟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是一種快樂，大熱天不必出門躺在涼席上看閑書是一種快樂……生活就是這樣，成功是一種態(tài)度，快樂又是一種感覺，它蘊(yùn)含在無數(shù)個溫情的時刻中，無數(shù)個點滴小事里，只是我們的心有時在追名逐利的過程中，卻往往忽視了去體會這種閑適的美麗，當(dāng)然也包括愛情。兩人一邊看書一邊閑聊著。突然，書店老板沖了進(jìn)來，大聲叫著：“著火了，著火了，大家快跑呀!”書店里頓時亂著一團(tuán)?；鹗菑母舯谝患也宛^燒過來的，轉(zhuǎn)眼濃煙滾滾。阿烏跟著人群沖了出去。一樓已經(jīng)被大火吞沒。二樓、三樓還有一些人沒有出來，里面?zhèn)鱽砑鈪柕目藿新?。這時阿烏看到三樓一個窗口有個青年軍人在幫助別人逃生。大火在他身后熊熊燃燒。他站在窗口外邊，用手拉著別人盡量往下送。差不多到了二樓的位置，他才松手，讓人跳下。他救了一個老人，一個小孩，又救一個中年婦女……他臨危不亂，沉著冷靜。借著火光，阿烏看見他是李小里。事后，據(jù)調(diào)查，那場大火沒有造成一人燒傷。許多群眾感慨，火災(zāi)現(xiàn)場多虧了這位軍人臨危不懼的救助。

大街上人來人往，李小里輕輕地握緊了阿烏的纖纖小手，她的掌心潤潤的，那感覺他說不出來。阿烏的心不由自主一陣緊跳。她不自覺地流露出對他的好感。她甜甜地說：“我今天遇到了英雄。”李小里知道她是在夸他，就默不吱聲。她接著又對英雄進(jìn)行了詮釋：所謂英雄者，有凌云之壯志，氣吞山河之勢，腹納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肩扛正義，救黎明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懸。李小里笑了：“英雄用金庸武俠小說來說是，為國為民，俠之大者。”

說罷，兩人都會心地笑了。

那天，兩人一道兒“打的”回去，結(jié)果碰上一個饒舌的司機(jī)。他說：“嗨，你倆真是天生的一對人兒啊。”阿烏的雙頰頓生紅顏，眼神里明顯溢著幸福的感覺。原來這個美艷如花的女孩正是他藏在心中的一份暗戀I也許，李小里可以很順利地接司機(jī)的話說下去，但是不知為什么，他突然感到很難開口，在她面前，仿佛任何語言都是褻瀆。她就像個水晶一樣的夢境，稍稍一動就會變形，也許沒有人明白在這個浮躁的現(xiàn)實社會還有這種感情，但是真的，李小里追憶起當(dāng)時的心情，只有驚詫激動和無法呼吸的驚喜。

李小里那無畏忘我的氣慨令阿烏折服。

阿烏在李小里的陪同下像將軍一樣在部隊營區(qū)轉(zhuǎn)了幾圈，就對這座軍營有了相當(dāng)?shù)暮酶小?/p>

返回時，經(jīng)過駐地一家花店，李小里走了進(jìn)去。不一會兒，他出來了。他手中的那束紅玫瑰花，熱情綻放，鮮紅的花朵好像是一顆鮮紅的心。

阿烏說她喜歡的就是玫瑰花。

李小里雙手把那束玫瑰花遞給她。

阿烏溫柔的眼光注視著那帶著露珠的花瓣。暖暖陽光此刻灑在她那如黛的長發(fā)上。她的嘴角透著溫柔的笑。纖纖的手指滑過那束鮮紅的玫瑰，不經(jīng)意之間，她的指間有了一滴如玫瑰般紅的血滴。她的臉上依舊笑盈盈。

三

盛夏，烈日如火。冷飲店里清涼舒服。旁邊還有山石荷蓮小院，荷香陣陣，桐葉沙沙。店里坐著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此時的阿烏著一襲衫裙，長發(fā)挽成如意髻，透露出無限的嬌媚。阿烏一邊呷著飲料，一邊大膽地盯著李小里還算英俊的臉，他前些日子參加坦克兵打靶訓(xùn)練，臉曬得有些黑。李小里濃眉下一雙大眼炯炯有神，顯得成熟、穩(wěn)重。經(jīng)過日甚一日的接觸，阿烏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看錯李小里，他為人真誠，心地善良，性情堅韌，而且對人對事對部隊，他都有一種很強(qiáng)的責(zé)任感。這正是她最鐘情的所在，也更讓她如此迷戀。她臉紅紅的，輕啟朱唇：“我欣賞你。”阿烏大膽地傾吐了自己對李小里的愛慕之心。

夏日清涼，青春激揚(yáng)。一身戎裝的李小里帶給她的是一種全新的感覺，那是她過去從來沒有的感覺。

一股暖流充盈李小里的胸腔。如果一味的膽小而不敢邁出感情的旋渦，那他何時才能找到真正的愛情!人生又何嘗不是一場賭局，有輸有贏。可是只要去努力去付出。無論成敗，他的世界都會有滿足的笑容，沒有踏出那一步，一輩子都會后悔。一種芳草有情，夕陽無語，綠酒紅袖趁重陽的柔情在李小里心中油然而生。

好半天李小里才回過神來，他喝了一口茶，忽然想起一首流行歌曲里的一句詞，他深情而又調(diào)皮地對阿烏表白：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阿烏抿著嘴笑。

李小里暗暗佩服阿烏，她不是那種傳統(tǒng)得碰到這種事兒就不知所措，或者扭捏著想欲擒故縱的女子。

阿烏有她自己的原則，必須真誠。

她送給李小里一幀綻露著多情純真微笑的自己小照。

李小里也把他影集中那張自己認(rèn)為最得意的穿著軍裝的照片送給了阿烏。

阿烏唇紅齒白漂亮那是沒說的，而且熱情開朗，李小里一輩子想追求的就是這樣的女孩子。有個活潑可愛無話不談的愛侶該是件多么令人神往的快事。真要倒霉撞上個陰陰郁郁滿肚子話又不愿倒出來，整個的林黛玉似的有多難受呀!李小里相信自己的眼光，阿烏如詩如畫的美麗與恬靜，正是自己期冀和向往的生命的“另一半”啊!他為能結(jié)識阿烏而慶幸。

愛神，就這樣悄然降臨。

有時，兩人到駐地旁邊的一條小河邊散步。河水粼粼，楊柳依依，李小里和阿烏一起看落日。李小里說他很感謝阿烏。是她給了他快樂的時光，也是她給他的軍旅生涯帶來了青春的氣息。和李小里在一起，阿烏覺得自己的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兩人的關(guān)系也一如夏日的氣候不斷攀升。

阿烏家是一個四合院。琉璃瓦、飛檐斗拱、畫棟雕梁。阿烏推開虛掩的門，院里有一條大黃狗，那條狗一見到她，就搖著尾巴趴到她腳前，發(fā)出歡快的叫聲。這是李小里第一次去阿烏家，阿烏媽有事不在家，阿烏指著坐在沙發(fā)上的一個干癟癟的老頭，笑著對李小里說那是她爸。李小里當(dāng)時差點說這樣的老頭怎能生出你這樣的漂亮人兒。不過，她爸笑起來還是顯得很慈祥，同他握手的時候，也能感覺出掌心的溫暖。

李小里著一身軍裝，顯得朝氣蓬勃。阿烏爸很滿意，他感覺到小伙子渾身上下充滿了一股從容的氣質(zhì)。阿烏看他們談得很投機(jī)，顯得很滿意，她趁倒茶的機(jī)會湊在李小里耳根上鼓勵了一句：沒想到你這么乖巧。李小里很得意，乘她爸喝茶的當(dāng)兒，向她做了個很不規(guī)范的飛吻。阿烏一臉的燦笑，像桃花般美麗。

阿烏爸曾經(jīng)是抗美援朝的功臣，見李小里是軍人，便談起了戰(zhàn)爭。

坐在李小里身邊的阿烏，不時瞪著她那又黑又亮的眼睛，樣子挺專注地聽他們談話。李小里喝了口茶，說：“周伯伯，我們別談了，別嚇著孩子了。”說著他瞥了阿烏一眼。阿烏橫了李小里一眼好像在說：“你等著瞧?！?/p>

很快李小里嘗到了玩笑的甜頭。離開時，在阿烏家的拐彎處，阿烏扯著李小里的耳朵，質(zhì)問他剛才什么意思?李小里說：“怎么一開口就動手動腳的，女孩子應(yīng)該注意舉止。”她說：“誰是孩子啦?”李小里說：“剛才你爸叫我小兄弟，你忘啦?”

阿烏說她先前還以為他挺老實的，沒想到會那么滑頭。

夜色如水，阿烏像月光下一泓明凈的春水。望著俏麗的阿烏，一股愜意的愉悅遍布李小里全身。阿烏隨意地把頭發(fā)往后面一甩，沐浴后的秀發(fā)蓬松，幾滴晶瑩的水珠飛濺在李小里的臉上。在扯過他的耳朵之后，她慷慨地嘟起了那桃花般的嘴唇。李小里欣喜若狂，放開膽子，深深地吻了阿烏。這個他在心底深處愛慕的女子。初吻是神圣的。那是一種電流般的觸覺，眩暈、激蕩，美妙如天堂。當(dāng)時有一片不太濃密的樹蔭遮住了月色，李小里才敢放開膽子實施自己渴盼已久的企圖。

阿烏笑著掙脫李小里，裙裾翻飛，轉(zhuǎn)眼便跑沒影了。那是他的初吻，留下了夢幻中無數(shù)次甜蜜的回憶。

返回部隊營區(qū)，李小里看見家住東北的戰(zhàn)友田林海正一個人蹲在訓(xùn)練場旁邊的小道上掉眼淚。李小里走上前去，一問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原來，田林海家中發(fā)生意外，他的父親在去集市上購買農(nóng)副產(chǎn)品時，被一臺拖拉機(jī)撞傷，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里急需近萬元錢救治。他正在發(fā)愁呢。對于一個月只有18元津貼的他來說，這筆錢可是個天文數(shù)字。而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妹妹在上學(xué)，實在是拿不出錢呀。他明天和五位戰(zhàn)友一起代表團(tuán)里去參加軍區(qū)開展的坦克駕駛、射擊、通信三大科目裝甲兵大練兵大比武活動。他的情緒十分低落。李小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要輕裝前行，家里的事有他們這些戰(zhàn)友呢，只管放心參加比武就是了，等著喝他的慶功酒呢。

戰(zhàn)友戰(zhàn)友，親如兄弟。在軍營經(jīng)年累月的摸爬滾打中凝結(jié)成的兄弟情戰(zhàn)友愛，是有過軍旅經(jīng)歷的人們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精神財富。就在田林海在千里之外的訓(xùn)練場上為團(tuán)里爭得榮譽(yù)的時候。李小里已悄悄地坐車來到阿烏哥哥周品圍的公司，向他說明了來意。

周品圍年齡不超過二十七八歲，圓頭圓臉。很具親和力，是跟什么人都能在見面的第一時間打成一片的那種人。李小里話剛說完，他非常爽快地答應(yīng)，行!為子弟兵排憂解難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他打電話叫來財務(wù)總監(jiān)老葉。然后問需要多少。

李小里說有8000元就夠了。周品圍安排老葉先給田林海家里匯去8000元錢，以解田家燃眉之急。

周品圍熱情邀請李小里去他父母家，說順便也可見見他妹妹阿烏，那丫頭沒人管束她心野著呢。

來到阿烏家。阿烏爸正躺在一把老藤椅上戴著花鏡看一本新出版的傳奇雜志，他用手指了指旁邊的小凳子，示意李小里坐下。老爺子喜歡李小里，是因為在他眼里，這小子眼睛大大的，精明能干，長得憨厚老實、棱角分明，同時還是軍中不可多得的文化人。老人家認(rèn)為李小里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快晌午了，阿烏終于風(fēng)風(fēng)火火從外面回來了。

阿烏調(diào)皮地說，我剛才聽到喜鵲叫，就知道家里有客人到了。

李小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這是來麻煩品圍哥的。

吃罷午飯，李小里要返回部隊了。路上，阿烏在一個水果攤前停了下來，買了一些蘋果橘子讓李小里帶上送給他的戰(zhàn)友們。

這一刻，無邊的幸福就像花兒一樣在李小里的心里悄悄地綻放。阿烏和李小里的愛，就像夜來香一樣悄悄綻放又嫵媚動人……

四

云卷云舒，花開花落。轉(zhuǎn)眼間，又到深秋。秋高氣爽。周品圍興致很高，開著新買的小轎車帶著李小里和妹妹阿烏去附近大山里游玩。

山路崎嶇，滿目青翠。

一家農(nóng)家樂餐館坐落在山坳里，一條小溪從屋前流過，鳥雀啁啾。吃過飯，阿烏哥周品圍臨時有事提前回去了。

李小里和阿烏攀上山岡，登高回望，風(fēng)云際會，無限愜意。不知不覺，已近黃昏。頭上是飄著白云的藍(lán)天，身后是郁郁蔥蔥的大山，腳下是清澈見底的溪水，阿烏異常興奮，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李小里不失時機(jī)地摁下相機(jī)的快門。阿烏的嘴巴小巧，唇線清晰，撅翹著似啟似合，她望著遠(yuǎn)方，不停地眨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又濃又密，垂下去黑黝黝，抬起來亮晶晶，彎彎的眉毛輕輕跳躍著，猶如一條飄揚(yáng)的柳葉。李小里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接觸阿烏。她身上那濃郁的少女氣息，伴隨著清新的花香，令李小里沉醉、迷惘。夕陽斜照，柔和的光影下，阿烏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橘紅色的光暈，顯得潔凈而晶瑩。李小里和阿烏坐在草地上小憩。李小里的手無意輕輕觸碰到阿烏那如綢緞般光滑的手，感覺到她的脈搏在和自己的心臟一起跳動。隨后兩人的手是怎樣纏綿在一起，李小里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只記得阿烏的手很柔軟。是那種脆弱地想要你呵護(hù)一生的感覺。在和煦秋風(fēng)中，李小里深情地凝視著阿烏。他說：“你真像一朵紅玫瑰?！卑跷⑽⒁恍?，道：“紅玫瑰花美嗎?”阿烏此時媚態(tài)四溢，稍稍的害羞使她兩頰浮起艷若桃花的紅暈，充滿了勾魂奪魄的萬種風(fēng)情。

天邊，滿目晚霞，火紅火紅。

一輛軍車緩緩駛?cè)霠I區(qū)。田林海和戰(zhàn)友們載譽(yù)歸來?；氐剿奚釀傋拢褪盏郊依锎蟾绨l(fā)來的電報：父親已治愈出院，你寄來的10000元未用完，還剩余3000元，家里一切都好，勿掛念。

看完電報。田林海的眼睛濕潤了。他知道這錢是李小里幫助解決的。

團(tuán)里紅色條幅上，“比武冠軍田林海慶功表彰大會”的大字，如同招展的旗幟。

一個人拿了兩項冠軍，這田林海本領(lǐng)真不小嘛。戰(zhàn)友們議論道。

下部隊指導(dǎo)訓(xùn)練的師長親自給田林海頒發(fā)了二等功獎?wù)隆?/p>

戰(zhàn)友們的掌聲和歡笑聲響脆軍營的每一個角落。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ㄇ霸孪拢寥讼喟椋瑑尚囊酪?，李小里同阿烏的感情日新月異。當(dāng)然，這不單單是他的甜言蜜語所能做到的。阿烏從容而淡定的微笑，給了李小里莫大的激勵。那段時間，李小里開始感受到生活的豐韻，變得愛好寫作，喜歡談?wù)撥姞I外的許多事情。李小里覺得日子是那樣的美麗，天總是那么藍(lán)，太陽總是那么燦爛。戰(zhàn)友們都說還是愛情的魔力大，從前懶怠的他現(xiàn)在像變一個人似的，整天充滿了朝氣。

李小里這幾日在駐地一家日報社改稿子。稿子送審已經(jīng)通過，他要返回部隊了。他想去順便去看看阿烏。

阿烏來了。兩個人漫步在燈火閃爍的老街上，內(nèi)心都燃燒著興奮的火苗。

“做人要像水，做事要像山。”阿烏說出的話像哲理?！斑@怎么理解7”李小里有點不解。

“就是說，做人盡量往低處走，讓著別人，遇見利益和名聲盡可能往下退。給自己留下做大的余地。做事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見和目標(biāo)，像山一樣挺立在那兒，才能把事做好。比如你愛好寫作。我有時總以為好的文字可以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這些你都做到了呀!”阿烏贊美地說。

前面響起了汽車?yán)嚷?。部隊派來的軍車到了?/p>

藍(lán)天白云，綠水青山，天地?zé)o比遼闊。在一個細(xì)雨綿綿的日子，因部隊體制編制調(diào)整，李小里所在的部隊移防千里之外的豫南某縣。綿延數(shù)百里的大山和滿山蔥蘢翠綠的樹木，把他們的部隊和另一個炮兵部隊包圍在里面，勾畫成一個綠色的世界。

天涯咫尺，心靈相通，有緣相遇，隨緣相戀。初戀女友阿烏和李小里天南地北各一方。只有借助古老而浪漫的“鴻雁”傳情了。那時信息閉塞。但那情意綿綿的書信卻來回穿梭于鄂北豫南，使他們倆都沉浸在愛的漩渦里。

愛情是手牽手的承諾，是心與心的慰藉。

兩個人的思念就像雨后的雜草旺盛地瘋長。窗臺盆里的玫瑰花被阿烏呵護(hù)的枝葉青翠欲滴。她靜靜的注視著盆里的玫瑰花，用臉頰輕輕的滑過花瓣，嗅嗅那香艷的氣息。她知道玫瑰花的魂里蘊(yùn)藏著愛情的美麗甜蜜，她的心底隱隱感到這種蝕骨的甜蜜感。

阿烏在院子里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了好女伴潘西蕓。

潘西蕓是個很文靜，也很陽光的女孩，是阿烏從小學(xué)到高中的同學(xué)。她手里揚(yáng)著一封蓋有部隊三角戳的信。阿烏銀鈴般的笑聲把院外的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嚇得呼的一聲飛走了。

李小里在信中寫道：夢，總不夠漫長，可是我們需要夢想；情，總讓人受傷，可是我們還念念不忘；雨，下的再漂亮，但我們還是喜歡陽光；你，雖不在我身旁，但從未將你遺忘。

阿烏看完信后，立即激情飛揚(yáng)地回信給李小里：有陽光我就祝福，有月亮我就祈禱，有星光我就許愿，祝愿遠(yuǎn)方的你，永遠(yuǎn)最開心、最瀟灑、最幸福!

深深的情誼與祝福，綿綿的思念與問候，在分別的日子里，李小里和阿烏都把相思寫在信上，留在心里。這樣，兩人心靈的花園就有了足夠的養(yǎng)分，就會使愛情之花四季芬芳。

綠色的軍營生活不僅開闊了李小里的視野，豐富了知識，陶冶了情操，更重要的是每每收到阿烏的“飛鴻”，總給他春風(fēng)拂面、耳目一新的感覺。

李小里盼望和阿烏別后重逢的日子。

五

日子如小河的水一樣平靜，緩緩地流淌。隆冬時節(jié)，部隊進(jìn)行野營冬訓(xùn)。李小里所在的坦克團(tuán)來到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駐訓(xùn)，為檢驗部隊官兵“走打吃住藏”野外生存能力。因為山里沒建固定營房，官兵們只好分散住在村民的家里。作為戰(zhàn)士報道員的李小里被團(tuán)政治處分配在村支書老蔡的家中。老蔡沒有老婆。當(dāng)然也沒有子女。老蔡家雖然缺少女主人，但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凈很別致。

那天，就在部隊即將浩浩蕩蕩地返回營區(qū)的傍晚，李小里去村旁的小代銷店買來了兩瓶杜康酒，然后去炊事班找老鄉(xiāng)小夏弄些酒菜來。李小里和老蔡兩人邊喝邊聊。喝到酒酣耳熱之處，李小里的話就多了起來：“蔡大叔，您有沒有想過女人?”“沒想過女人就不能算老爺們。”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兒。”老蔡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語調(diào)緩慢卻又充滿深情。

老蔡慢慢地敘述著那逝去的時光。

他遇到的第一個女人。也是他今生唯一的一個女人。就是他的堂二嫂蕭麗芳。蕭麗芳比老蔡年長六歲，長得豐滿白皙，是方圓十里八莊的美人胚子。可自從成了親后，堂二哥蔡柱子總是萎靡不振，本來戀家的他，卻經(jīng)常外出打工，一年半載不見回來。雖然生活在山村，常年在野外勞作，但蕭麗芳除了臉部顯得有些黑外，身上其他部位仍然很白皙誘人，從大腿到胸脯，都飽滿圓潤，處處洋溢著健康自然的美。二十多歲的年齡，猶如春天田野里的莊稼，尚處在枝繁葉茂的季節(jié)。每當(dāng)堂二嫂蕭麗芳見到小叔子老蔡(那時應(yīng)該叫小蔡，年方十七歲)時，總是笑臉相迎，有時還會買些衣服和好吃的東西給他。老蔡長得濃眉大眼，是村里比較英俊的小伙子，堂二哥外出不在家，他有時挺樂意去堂二哥家，幫助堂二嫂蕭麗芳干些粗活重活。六月天，孩子臉，說變天就變天，剛才晴空萬里，不一會兒就陰云密布，說下雨就下雨。有一天暴雨過后，老蔡幫堂二嫂蕭麗芳收拾好十幾捆麥子，弄得渾身臟乎乎的。堂二嫂給他打來一桶水，讓他在院子里洗洗?！鞍岩路摿耍医o你洗干凈?！碧枚崆榈卣泻糁??！拔摇崩喜逃X得不好意思，想說什么，但咽了回去。他瞇起雙眼茫然地看著堂二嫂，發(fā)現(xiàn)她長得既豐滿又不失窈窕，隆起的胸脯，鼓脹的屁股，流暢的肩臂和像藕似的白生生的小腿肚，精巧地組合在一起，真叫人意亂情迷。“你什么都別說了，趕快洗吧。”堂二嫂催促道。老蔡見她進(jìn)屋后，就脫掉褂子，光著上身站在水桶旁邊舀水往身上澆。老蔡洗著洗著，蕭麗芳突然從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身。老蔡笑了起來，以為她和他開玩笑。可是他又感覺不對勁兒，蕭麗芳把他抱得緊緊的，她那飽滿軟綿而又富有彈性的雙乳就那么在他后背摩擦著擠壓著。他明顯感到身體的欲望。最后，他們兩個人幾乎忘乎所以，抱在一起……

樹上的蟬在高聲唱著。鄰居張寡婦此刻過來尋找下蛋的花母雞，撞著正著……不到一袋煙的工夫，叔嫂亂倫的消息像風(fēng)一樣把整個小山村都傳遍了。傳聞有鼻子有眼，至于是真是假，村民們就不去探究了。當(dāng)晚，蕭麗芳就撒手西去了。小村發(fā)生命案，村民們立即報案。鄉(xiāng)里縣里都來了人，拍照，勘察……后來經(jīng)過法醫(yī)鑒定，結(jié)論是蕭麗芳系自殺，她吞服了大量的老鼠藥。真是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啊。事后不多久一位參與檢查的女法醫(yī)悄悄地告訴村里的一位親戚，蕭麗芳死時還是處女之身。可憐啊，蕭麗芳!結(jié)婚六七年，競沒有體驗到男女間的樂趣，享受到做女人的滋味?？杀?。一條活生生的人兒就這樣沒了。

從此，老蔡的愛情之門如隆冬冰封的季節(jié)被永久塵封起來，幾十年來從未向任何女人打開。

月明星稀。老蔡顯然有些醉了，嘴里喃喃不停地重復(fù)四個字：她太美了，她太美了。

李小里在心里感嘆，一時竟然無語。他對老蔡用情至深禁不住感慨唏噓不已。

六

新年的鐘聲敲響了，滿天都是盛開的煙火。阿烏感激上天的這一份賜予，她把對李小里的那一份愛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因為所愛的人是她心目中追求的依靠。

過完春節(jié)后，李小里年邁的母親老病哮喘復(fù)發(fā)，臥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父親年前就去廣州給在那兒工作的大兒子就是李小里的大哥裝修新房子。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阿烏知道后，急忙坐車趕到李小里家鄉(xiāng)。在一個偏僻的村莊的南頭，有個獨家小院，這就是李小里的家，他的母親此時正躺在床上。阿烏來不及歇口氣，放下隨身的提包，背起未來的婆婆步行去五里外的鎮(zhèn)醫(yī)院……

當(dāng)李小里匆匆趕到醫(yī)院時，阿烏身子一顫，軟綿綿地依偎在他懷里。

這時，李小里才發(fā)現(xiàn)。阿烏的身上，早被汗水浸透了。

李小里無法用語言來表達(dá)此刻的心情。阿烏的到來，讓李小里的母親喜歡得不得了，她認(rèn)為兒子和阿烏在一起那簡直就是他的福氣。阿烏也很喜歡李小里的母親，她總是輕聲輕語地和未來的婆婆講話，還不時去小店買些禮品營養(yǎng)品來孝敬她老人家。見阿烏既聰明又乖巧，李小里的母親心里喜滋滋，樂得逢人便夸阿烏，這丫頭不僅人長得俊，而且心眼好。

午后的陽光安靜了，影子斜照在墻壁上。阿烏到村口小賣店買油鹽去了。李小里坐在床邊陪著母親說些家常。阿烏走路快而輕，無論高興與否嘴角永遠(yuǎn)微微向上挑著。曾經(jīng)當(dāng)過村里學(xué)校代課老師的母親評價阿烏說這叫“樂觀”，是做人的一種態(tài)度。

是部隊發(fā)來的電報，催李小里中斷休假歸隊有新任務(wù)。

李小里看著電報顯得有些無奈。

阿烏柔聲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呀。我等你。

第二天天剛亮，李小里悄悄起床，沒有驚醒母親和阿烏，就匆匆返回部隊了。

緊張的訓(xùn)練、學(xué)習(xí)之余，李小里常常想起阿烏甜蜜的微笑，飄逸的裙裾。思念是美好的，而更多的時候，我們只能等待，就像愛情。“給你的誓言，在每一個燦爛的晴天；給你的思念，在每一個想念的夜晚；給你的祝福，在每一個戀你的瞬間。”他看著阿烏的來信，心情舒暢，怡然自得。李小里甚至盼望著有一天阿烏會突然飛到部隊來看他，讓愛燃燒。傍晚時分，團(tuán)政治處宣傳股榮股長家的電話響了。原來是阿烏打來的長途。是嫂子接的電話。她急忙喊李小里接電話。阿烏在電話里對他訴苦道，哥哥批評她缺乏上進(jìn)心，忍受不了委屈。是因為今天讓她去一家銀行去聯(lián)系貸款事宜。她高興地去了，好話說了一大堆，那位長著豬頭腦袋又黑又矮姓朱的行長，就是不表態(tài)，搖頭晃腦，色瞇瞇笑嘻嘻的，總往人家胸口和大腿上盯。他淫笑著遞給她一瓶可樂說。小妹妹，你肌白膚嫩，冰清玉潔呀，腰肢是那么纖細(xì)，勻稱性感的大腿無不顯示著萬種風(fēng)情。阿烏急忙擺手說自己不喜歡喝碳酸飲料。他也不勉強(qiáng)，緊挨著她坐下來，說著說著眼睛和手就不老實起來在阿烏的身上游走。阿烏嚇了一跳，心里非常反感。但想到哥哥安排的任務(wù)，只好忍了。沒想到他越來越放肆，一只手直接摸向她的胸部。阿烏暗自叫苦，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人推門進(jìn)來。她借機(jī)就趕緊起身逃開了?；厝ズ?，一向很寵愛她的哥哥不但不說朱行長的不是，還說這位朱行長對他公司的今后發(fā)展起著很重要作用，他十分嚴(yán)厲地批評了她這位妹妹不懂事，最后還讓她繼續(xù)去找朱行長一定把這件事辦妥了。她這次就是不聽哥哥的話，態(tài)度很堅決，兩個字：不去!看著哥哥非常生氣的樣子，她也很傷心。末了，她嘆息了一聲，說此刻苦悶極了。

李小里勸道，你有你的苦悶，你哥哥也有他的苦悶。人生的苦悶多于快樂，不然宗教信仰何以大行其道呀。

我想去看看你……那一刻，阿烏很動情。

李小里在電話里對阿烏安慰道。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消消氣，請聽我念一段話給你聽聽。

阿烏破涕笑了，好喲。我愿洗耳恭聽。

李小里對著電話大聲說：阿烏啊，你可聽仔細(xì)了。大海啊，全是水；辣椒啊，真辣嘴；青蛙啊，四條腿；阿烏啊，你最美。阿烏在電話那端開心地笑個不停。她說她的心情此時此刻愉快了許多。

阿烏哥哥周品圍創(chuàng)辦了一家電子有限公司。規(guī)模很大，招聘了大量員工，業(yè)務(wù)拓展很寬，不僅輻射到珠三角，還在國外也占有市場。公司下設(shè)一個接待中心，周品圍讓妹妹阿烏負(fù)責(zé)經(jīng)營。由于阿烏很有市場經(jīng)濟(jì)頭腦，她帶著潘西蕓和一班小姐妹把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接待中心的服務(wù)小姐著裝都很隨意。有點百花齊放的感覺。

那天下午，阿烏靠在沙發(fā)上修指甲，她穿的是淡黃色的短裙，系有白色飄帶的上衣，一條藕樣的腿蹺在另一條藕樣的腿上，很悠閑的樣子。那位豬頭樣的銀行朱行長來了，身后跟著一個年齡大約四十歲左右穿著普通長相平平的女人。阿烏見有人來起身禮貌地讓來人坐下，然后讓潘西蕓給他們每人泡了杯毛尖。

朱行長顯得誠懇地說明來意。他這次來是想讓他的小姨子到接待中心上班。朱行長頭上直冒汗，樣子顯得有些滑稽，阿烏抿嘴一笑，很爽快地說，可以。人在哪里。

阿烏的熱情令朱行長意外，簡直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他趕忙示意與他剛才一塊來的女人。

那女人慌忙站起身怯聲說，是我。從衣著和長相上看她不像城里人，樣子淳樸。

阿烏示意她坐下。簡單問了她一些問題。她抽泣著說了家庭的大致情況。原來她丈夫已去世多年，自己獨自拉扯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生活，日子過得挺艱難的。聽著聽著，阿烏的眼淚從黑亮的眸子里溢出來。她對她說，不用說了，你現(xiàn)在就可以來工作了，待遇從優(yōu)。

潘西蕓在旁邊一聽叫嚷開了，這可不行!接待中心的員工要求個個唇紅齒白，小蠻腰，年齡不超過二十五歲。蠢笨憨粗，想來接待中心?門都沒有。

阿烏打斷了潘西蕓的話，下不為例。

那位中年婦女滿面潮紅，身子微微抖動，感激地連聲說“謝謝、謝謝”。

走時，朱行長拍著他那雞胸脯對阿烏表態(tài)，如果你哥哥資金運轉(zhuǎn)困難，只管來個電話，我朱某人一定全力幫忙，決不推辭。

那一刻，阿烏心里涌上一絲說不清的東西。

天空暗了，城市的燈火閃亮起來。

在人生旅途中，李小里慶幸認(rèn)識了阿烏。他把這種濃濃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靈的土壤上，并化作自己奮發(fā)向上的動力。他以稚嫩、樸素的文筆，描繪火熱的軍營生活，先后在軍內(nèi)外報刊發(fā)表了多篇新聞稿件和文學(xué)作品，有的被改編為電視散文，有的被改編為宣傳短片。因新聞報道和文學(xué)創(chuàng)作成績突出，李小里榮立了三等功，并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梢哉f，軍功章有他的一半，也有阿烏的一半。

花落花開，冬去春來。轉(zhuǎn)眼已到花事爛漫的初夏。玫瑰花開的季節(jié)。李小里和阿烏的愛情已到瓜熟蒂落的季節(jié)。突然。通信員小游跑過來遞給他一封電報，是阿烏的哥哥周品圍發(fā)來的：“阿烏身亡速來”。猶如晴空霹靂，李小里頓覺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身旁的戰(zhàn)友田林海急忙把他扶住。

天空包圍了一層暗紫的郁藍(lán)。當(dāng)李小里驅(qū)車千里趕到阿烏的墓地時，只見許多少年兒童在她的墓前敬獻(xiàn)鮮花……當(dāng)?shù)匦侣劽浇閳蟮溃哼B日來連降暴雨，河水猛漲，通往樟柏小學(xué)的石橋被水淹沒，有3名兒童被卷入大水中。危難之時，有個叫周烏的姑娘奮不顧身跳入水中，救出了落水兒童，自己卻獻(xiàn)出了年輕的生命……

人間情多，真愛難說，來來往往，你你我我，誰又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有緣無緣，已經(jīng)錯過。阿烏就這樣無牽無掛地走了，走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走到另一個世界里去了。凝望阿烏的遺像，悲從中來，李小里嘴唇抖動著，想喊卻沒有喊出聲，頭一低，兩滴眼淚掉下來，砸在地上……剎時，已是地老天荒。只不過李小里的地老天荒，只是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一季的花，在那一瞬間凋謝了。李小里原想和阿烏結(jié)合后會過得很好，沒想到竟是這般結(jié)局。

道別時，潘西蕓一直在哭。她綿長而憂傷地說，小里哥，你以后還會回來嗎?他的心此刻被悲傷填滿。他因此愈發(fā)想著阿烏的好處和美麗，就更是傷感起來。

很長時間，李小里難以釋懷。

細(xì)雨暮色中，李小里靜靜地立在馬路邊。剎那間，他竟然產(chǎn)生了錯覺，覺得時光一下子回到了從前，那是他和阿烏相遇的地方。李小里總在想，今后還有哪位姑娘會說得出“馬路不是你一個人的”這樣的話語呢?

馬路對面有一戶人家。男主人正在院內(nèi)修剪花草，他的妻子打著雨傘站立一旁，兩人輕輕地說著話。磚墻上映出雨痕，樹陰，花影，斑駁搖曳，有些似水流年的味道。

只是往事如風(fēng)情如煙。李小里依依不舍地離開綠色的軍營，脫下心愛的軍裝，退伍回到家鄉(xiāng)。

七

歲月不居，天道酬勤。參加稅務(wù)工作的李小里經(jīng)過一番努力，順風(fēng)順?biāo)禺?dāng)上了稅務(wù)所長。這天，李小里和同事們來到一家企業(yè)，開展納稅信譽(yù)等級評定工作。返回所里天已很晚了。整理好納稅人資料后，李小里便坐在窗前，看著相框里阿烏的照片發(fā)呆，同事們都沒有去打擾。照片里的阿烏帶著幾分調(diào)皮，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濃濃的睡意像潮水一樣涌過來，把他淹沒了。

逝者如斯，百轉(zhuǎn)千回也不曾相忘。阿烏是李小里刻骨銘心的初戀和一生的痛。有情人不能成為眷屬，恐怕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一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多么美好的愛情都不會長久地停留。所謂的花好月圓，全是剎那的耽誤。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李小里能感覺到時間在不斷流逝。

這天，李小里和所里兩位同事準(zhǔn)備到轄區(qū)一家物流企業(yè)進(jìn)行稅務(wù)約談。出門時，桌上電話鈴響了。是副局長武憑的妻子張大姐打來的。她一直關(guān)注著李小里的感情生活。她在電話里對李小里說，你已老大不小的了，現(xiàn)在又事業(yè)有成，應(yīng)該考慮個人婚姻大事了，一個人總這樣怎么行啊?

原來熱心腸的張大姐張羅著給李小里在縣城介紹了一位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姑娘，身材相貌、家庭條件都不錯。今天催促他必須到縣城去跟姑娘見面。在此之前，李小里曾謝絕了好多熱心人的提親。

礙于武副局長的情面，李小里只好硬著頭皮去了。

華燈初上。“清韻茶樓”在燈光中一片幽暗。透過燈光。李小里突然就感覺到一股異樣的目光正從斜前方射過來。他看見前面靠著窗戶那兒坐著一位姑娘：年齡大約二十二三歲，染成栗色的頭發(fā)。與玫瑰色的皮膚搭配得恰到好處，從脖頸到耳根，都給人晶亮感。那位姑娘見李小里走過來，她立即站起來，伸出手很大方，但也帶幾分羞澀地說：“你好!我叫黃珂珂，很高興認(rèn)識你。”李小里理了理思緒，有些木吶地說：“認(rèn)識你，我也很高興?！?/p>

黃珂珂看上去不像別的女孩子那么張揚(yáng)。茶樓年輕的老板進(jìn)來了，一見李小里，臉上頓時有些驚訝，連忙過來招呼：“原來是小表弟呀，到我這里來喝茶也不事先打個招呼，讓哥給你準(zhǔn)備個貴賓室?！辈铇抢习逶瓉硎抢钚±锏谋砀绱尬洹！安挥昧?，我坐會就走?！崩钚±镏x絕了表哥的好意。服務(wù)小姐端來兩杯綠茶和一些果品。表哥崔武離開時對服務(wù)小姐說他們是我的客人，需要什么盡管提供，所有消費全免了。服務(wù)小姐點了點頭老板我明白了。看著裊裊的霧氣李小里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才好。墻上的鐘嗒嗒嗒地走著，時間好像凝固了。黃珂珂文雅而理性，第一次見面就談到年薪、房價和車子，然后甜甜地笑著問：“你以前有過女朋友嗎?”李小里低頭不語，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又抬起頭來，說：“有過。并且愛的很深?！彼龘溥暌恍Γ骸皼]關(guān)系。我就喜歡實話實說的人?，F(xiàn)實生活中，總有一些人散發(fā)著光芒，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堅定。我們需要積極去尋找身邊的最美?！?/p>

黃珂珂其實長得挺漂亮的，俊俏的臉蛋，高挑的身材，修長的大腿，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胚子。

回去的路上。黃珂珂走得特別慢，路燈下，她投在地面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經(jīng)過一個水果攤，她停了下來，買了一些蘋果橘子讓李小里帶上。

李小里忙推說我不要。

黃珂珂笑了，你不要，那請帶給伯父伯母吧。

一剎那，李小里感動了。

回到家，父親在外面鍛煉身體還沒回來。母親坐在電視前正在等

他，渙散的目光在看到兒子推門進(jìn)來的那一刻一下子明亮了。怎么樣?母親急切地問。

李小里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坐下，接過母親遞上來的一杯水，輕輕搖了搖頭。見母親那有些失望的目光，他又低聲說了句她還可以。

他這樣說，母親也高興了，說，那還不加緊約人家小黃到家坐坐。

母命難違。之后，李小里開始和黃珂珂正常交往了。

生活是多姿多彩的。黃珂珂是個很聰明的女子。有時候她和李小里通通電話，說說笑話，讓彼此開心一下，偶而她還會主動約李小里到餐館吃吃飯，到茶樓喝喝茶。

日出芳苑小區(qū)，是個高檔住宅小區(qū)。3號樓3單元3樓333室是黃珂珂在半年前購買的。那天，黃珂珂穿的牛仔上衣很短，牛仔褲也很短，飽滿的肚皮和肚臍眼就不經(jīng)意間飄到李小里的眼前。她說我們喝點酒吧。李小里說我酒量不大。她說沒關(guān)系。于是兩人杯來杯往不一會兒就喝干了2瓶長城干紅。黃珂珂看著他，臉上漸有癡迷。

李小里的心突突跳著。

黃珂珂的欲望像潮水一樣，大膽地說，我談過兩次戀愛，但還沒有性經(jīng)歷。我可是個熟女呀。

李小里說，你喝醉了。

當(dāng)她貓一樣伏在他的懷里時，李小里感到她身體的渴望是那么強(qiáng)烈。這時他的手機(jī)響了。她大聲說不要接。她顯然已經(jīng)喝多了，聲音里全是任性和驕橫。他勸了她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李小里聽到了他身后黃珂珂的叫喊聲。

對于黃珂珂，李小里一直如霧里看花，看不透徹。

陽光照射在房子里，光線中飄浮著細(xì)細(xì)的微塵，一切似乎都變得很美好。寬敞的大房子里，黃珂珂躺在沙發(fā)上翻閱花花綠綠的雜志。她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姑娘。李小里坐在旁邊。她抬起頭。話語有些輕佻，她問他，她和阿烏相比誰更好漂亮，她甚至追問一些細(xì)節(jié)，比如阿烏的胸是否比她的豐滿，或者問他和阿烏接吻時阿烏是微閉著眼睛還是睜著眼睛。

道不同不相為媒，我們無話可說。李小里感到她很無聊。他不容她玷污阿烏的圣潔，此刻他顯得非常生氣，站起身看了她一眼，毅然拂袖而去。

夜幕悄然降臨。

李小里是興沖沖來到日出芳苑小區(qū)的。他在小區(qū)大門前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小區(qū)綠化帶在夜晚呈現(xiàn)出一種別樣的色彩和況味。

進(jìn)入小區(qū)，黃珂珂樓上的房間沒有燈光，她不在家。李小里為白天的亭情想向她解釋，請她諒解他當(dāng)時的心情。他決定在這里等她。他站到不遠(yuǎn)處的花壇邊等著。

午夜時分，黃珂珂終于回來了，和她相擁著一起進(jìn)房間的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借著樓道昏黃的燈光，李小里清楚地看到那個中年男人是他最熟悉不過的人副局長武憑。他揉了揉眼睛。心想這不是真的?；蛟S，武副局長和黃珂珂只是巧遇，是她喝醉了酒，他送她回家。李小里猜想武副局長一會兒會下樓走的。

不一會兒，黃珂珂樓上的燈熄滅了。

李小里等了很久，不見武副局長下來。他的臉上堆滿了失望和遺憾?？諘绲奶炜辗褐謇涞墓狻Ｋ肓讼?，然后撥打武副局長家里的電話，是張大姐接的。他問武局在家嗎?張大姐說她家老武今晚沒有回家，說在局里值班。

夜色已濃，清涼月光下，李小里躑躅花壇邊。

他知道自己和黃珂珂的緣分已到了盡頭。

清風(fēng)徐徐，李小里卻無以慰藉寂寞情懷。阿烏是他今生的牽掛。

八

春去又春回，夢飄飄，日出又日落，路遙遙，也要用生命去守候。李小里想起了阿烏。

李小里把手頭的一些事安排妥當(dāng)，向局領(lǐng)導(dǎo)請了幾天假。他決定去看望遠(yuǎn)方的二老阿烏的父母。

阿烏的哥哥周品圍接到李小里的電話，他早早就帶著公司幾位部門經(jīng)理來到車站。李小里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幾輛車停在那兒。是三輛黑色寶馬。車開動了。車剛啟動不久就停下了，因為車站離阿烏父母家只有幾百米遠(yuǎn)。

阿烏的父母站在院門前等著呢。數(shù)年不見，阿烏父母的身體依然很健康。阿烏的房間飄出淡淡的玫瑰花香。墻壁上掛著阿烏的彩色畫像，清潤秀雅，栩栩如生，仿佛在對著他微笑。琴臺上的古琴如新，仿佛聽到行云流水般的琴聲，只是少了彈琴人。案頭上擺放著幾本《中國作家》《人民文學(xué)》，那是阿烏生前看過的雜志。那些雜志顯得很新，似乎還發(fā)出墨香，上面也沒有積塵，就像主人昨晚入睡時還翻看過。睹物思人，一番情景，兩番心境。佇立窗前，李小里深深地嗅吸著從外面深遠(yuǎn)的天地飄來的草木清新氣息。

傍晚，周品圍在一家豪華五星級大酒店設(shè)宴為李小里接風(fēng)洗塵。宴罷，李小里謝絕大家安排他去歌舞廳消遣的美意，說酒喝得有些高了，只想休息。

回到賓館房間。李小里一個人想清靜一會兒。

這個晚上，望著窗外溫馨的萬家燈火，李小里不禁感慨萬千，又有多少紅塵情緣在發(fā)生。此時此刻令人情思清宕，李小里不覺想起明末清初畫家惲南田的一段話：清夜獨倚曲木床，著短袖衫子，看月色在梧桐笪莜閑，薄云掩過之，微風(fēng)到竹，衣上影動。

看著由杜淳、薛佳凝主演的熱播電視連續(xù)劇《租個女友回家過年》，李小里依然心朝澎湃、思緒萬千。許多往事縈繞在他的腦海，撞擊著他的心靈。

早晨醒來是滿天的太陽，李小里伸了個懶腰，電話響了，是周品圍打來電話，邀請他到公司看看。

李小里拿起電視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diào)小輕聲答應(yīng)道好。

周品圍說你收拾一下我馬上派車接你。

李小里說不麻煩了，這離你公司不遠(yuǎn)，停一會我看完中央臺財經(jīng)報道后，自己步行過去，這樣也好順便鍛煉一下身體呀。

你已回到地方了，還像軍人一樣要求自己，這么喜歡鍛煉呀。周品圍苦笑著放下了電話。

“天風(fēng)”公司很氣派，樓閣林立，草木蔥蘢，衣著時尚的男男女女進(jìn)進(jìn)出出。李小里走進(jìn)公司寫字樓，剛想上樓，就看見從上面飄下來一朵彩色的云，是一位女子，五彩繽紛，鮮艷奪目。他注視了一眼，就驚呆了。

從樓上款款而下的女子，竟然是潘西蕓。她看見了他，落落大方地站定，笑盈盈地說：“啊!小里哥，是你啊?！?/p>

李小里也很高興：“西蕓，你好!”

潘西蕓告訴李小里，周品圍董事長臨時有事先出去了。她引領(lǐng)李小里來到董事長的辦公室。

潘西蕓像云一樣在寬大的房間里飄來飄去。她現(xiàn)在已是“天風(fēng)”公司的財務(wù)總監(jiān)。她落落大方，甚至是輕盈和靈動的。她熟練給他泡了杯毛尖茶，纖纖十指高翹，裊裊茶香氤氳，讓房間有了一些意境。

一杯茶還沒有喝完，根本無需李小里動心思，潘西蕓就打開了話匣，滔滔不絕。李小里第一次發(fā)現(xiàn)潘西蕓竟然如此善談，如此坦率。房間里彌漫著輕松和歡樂的氣氛。

微風(fēng)花影。潘西蕓陪著李小里在公司四周轉(zhuǎn)轉(zhuǎn)。寫字樓前面有一條彩色石子鋪的小路，小路很幽靜，兩邊都是高高的綠色樹木和青青的小草，空氣清新極了，仿佛給緊張的生活平添了溫柔的詩意。突然，潘西蕓臉上突然泛起了紅暈，變得忸怩起來，她吱唔了半晌，才說：“小里哥，你、你能留下來，愿意到我們這兒工作嗎?”

一切喧囂似乎都已停止?？諝庵谐湟缰环N期待的喜悅。

“我……”李小里突然發(fā)現(xiàn)，潘西蕓不僅有寧靜秀麗的容貌，還有一種清純脫俗的氣質(zhì)。看著她那充滿濃濃愛意的目光和嬌羞的樣子，李小里明白她的暗示，他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對不起，小里哥，讓你為難了。你忘不了阿烏姐?！迸宋魇|腳步停了下來。

這時，他的手機(jī)響了，一看來電號碼，是單位同事小吳打來的。李小里歉意地對潘西蕓說：“我接一下電話?！迸宋魇|笑了一下：“沒關(guān)系。”她輕移腳步向旁邊的花壇走去。

小吳在電話里告訴李小里，同事們盼望他早日返回呢。

李小里說，我知道了，你們在家多辛苦了。他正準(zhǔn)備合上手機(jī)，小吳“哦”的一聲，好像才想起來的樣子，又告訴他，剛才，黃珂珂來到單位，有話讓我代為轉(zhuǎn)告你。她說她火車票已買好，是去北京的，她姐姐給她在那兒找了份工作。讓她去首都發(fā)展，她明天就走。李小里聽了心里先是很震驚，然后有些悵然。畢竟他和黃珂珂相識了一場。

李小里沉默了一會兒懷著復(fù)雜的心情撥通了黃珂珂的手機(jī)。

黃珂珂顯得很激動。她對李小里說，與你的交往是她的榮幸，她又說挺對不住你的，傷害了你的感情。雖然你心中放不下阿烏的心結(jié)。說完這些，黃珂珂顫抖著問。我和武局之間的事，你能原諒我嗎。說到這里，她心里涌上一絲愧疚。最后，她很傷感，她希望她和李小里今后兩人還是好朋友。

望著過分陰郁的天空，他多少感到了一些遺憾。

站在不遠(yuǎn)處的潘西蕓聽了不禁悵然若失……

滿房間的光亮讓李小里覺到了身上的溫暖，他醒了。昨天晚上他臨睡的時候，沒有把窗簾拉嚴(yán)。他喜歡讓窗簾留著一條縫隙，這樣有月光的夜晚就會有月光瀉進(jìn)來。

一大早，李小里拜別阿烏父母，然后謝絕周品圍贈送給他的一臺高檔筆記本電腦。在車站門口，潘西蕓有些戀戀不舍。面對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很動情地對李小里說。小里哥，回到家后給我來短信報個平安。李小里點了點頭。分別時，他感覺到了潘西蕓那充滿柔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云來了，又去了。人的一生，無論百年，之于浩瀚的宇宙來說，不過是生死一瞬間。就如那一歲一枯榮的花草。李小里手里捧著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走向阿烏長眠的地方。

李小里穿過一片叢林，跨過一個山坡，日思夜想的阿烏墓地就映入他的眼簾。有一只小鳥此時安靜地飛落在墓碑上。墓旁長滿了青草，爬滿青藤的墳?zāi)轨o靜地躺在那里。那是一個讓阿烏能夠安靜安寧的棲息地。有陽光、鮮花和草地，清澈的溪水，有如旋律在流淌……他低頭把一束紅玫瑰安放在她的墓前。四周安靜極了，所有的喧囂都不復(fù)存在。寂無人聲。人去樓空。李小里注視著墓前石碑上阿烏的照片，她依舊笑得那樣安然那樣淡定，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笑著的注視著前方。看著長眠于此的阿烏，他癡癡地想，要是能一輩子這樣守望在這里，該多好啊。他相信，阿烏一定在天堂注視著他，祝福著他。生命如花，人人都有綻放美麗的季節(jié)。無論你在生命的旅程中追尋的是什么，每個季節(jié)都有每個季節(jié)的內(nèi)容。我們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吸取天地精華，耐心等待那個燦爛的花季。

鉛華終洗盡，青山遮不住。問蒼天，世上尚有情義幾許?遠(yuǎn)處依稀傳來似阿烏輕彈的琴聲，是《漢樂府·上邪》。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I

在這繽紛多變的塵世間，什么是你永恒的守護(hù)?恍惚中，李小里看到阿烏站在夏日輕風(fēng)里左顧右盼，不時抬起手臂整理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澳闵畹倪€好嗎?”李小里仿佛聽到她柔聲問他。他急忙去拉她，忽然她隱到花叢中不見了。原來是一個夢。李小里剛才不知不覺困頓了一下。他覺得眼角有些癢，用手指去摸，有幾滴晶瑩的液體，不知是淚水還是露水。

阿烏，我真的是無以面對你的深情和深愛。無以面對你的一切一切……李小里喃喃自語。

突然。他看見了墓旁放著另一束火紅的玫瑰花。花瓣已經(jīng)有些枯萎。卻依舊散發(fā)著陣陣清香。他輕輕拿起這束花站在那里，久久不能醒過神來。

永恒之愛，水不能溺?；鸩荒軠纭Ｏ嗨际钦f不完的情事，它包容了愛的真諦，添滿了思念的空間，告別了悠悠往事，成為一頁頁永不褪色的記憶。

一陣微風(fēng)吹來，玫瑰花的花瓣紛紛飄落，李小里聞到了漫天的玫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