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人小柯 跟自己較勁活該我受罪

人物簡介

小柯生于70年代初，是號稱覺醒青年的一代。在樂壇混跡近20年，已過不惑。發行7張個人唱片，未見大紅大紫。但幫其他歌手或影視劇寫的詞曲總讓人耳熟能詳，《最熟悉的陌生人》《等你愛我》、《因為愛情》、《北京歡迎你》……從街頭巷尾的“熱播金曲”，到文藝青年的KTV主打小調，甚至是極具中國特色的主旋律題材，小柯用最合理的方式駕馭著一堆不同風格的音樂。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作詞、作曲、演唱都已精通，講課、閑扯、裝糊涂樣樣能來。

除了標志性的“少白頭”，時光未曾給小柯留下太多的痕跡。身材微胖，戲稱自己多次減肥失敗。一身休閑的毛衣和燈芯絨的褲子，憨憨的面容及語氣，有種京城爺們的樸素和率真味。他語速不快，觀點也不激進，但思維跳躍。當談到內地音樂人的渾渾噩噩和功利主義時，他會突然反問，“你覺得中國足球有救么？”讓人愕然。

歌手、詞曲作者、制作人、唱片公司老板、音樂劇導演、音樂學院校長……這是個注定要與音樂交織在一起的人。小柯說：一天換一個人愛不叫浪漫，一輩子只愛一個人才叫浪漫。依此邏輯，對待音樂，小柯是浪漫至極的，但梵高有句名言：追求浪漫的過程總是伴隨痛苦。

“你說我容易嗎？上輩子欠你的？我快要累死了，卻還在硬撐著……”這是小柯作品《你說我容易嗎》里的歌詞。他說這是自己生活的寫照。“把音樂當成職業是挺可怕的，走上了這條路就停不下來，沒法說服自己渾渾噩噩過日子，活該我受罪。”

沒成家以前，錄音棚就是小柯的家，在里面呆上十五六個小時是常態。小柯說：”女兒的誕生‘拯救’了我，現在會卡著下班的點回家。”

一個“行云流水”的音樂玩家

小柯本名柯肇雷，肇為引動之意，雷為驚天之勢。作為文藝工作者的父親為兒子起了這么一個名字，很不靠譜地預言了兒子將來的價值觀和審美力，小柯從來不是個“引雷練體”的人。他不新銳，也不懷舊，他不會竭力嘶吼也不去低聲吟唱。但沒人能忽略他的存在，因為他的音樂能引起最廣泛的共鳴。

寫出過《北京歡迎你》的小柯，借助《將愛情進行到底》的主題歌《因為愛情》再次成為聚光燈的焦點，人們嘆服于他對都市生活的細膩理解和洞察力。他總能很精準的把握市場動向，在合適的時間推出最應景的作品。

“成名曲《最熟悉的陌生人》是我坐在鋼琴前三小時內完成的。”

“狀態好的時候，我每天寫三首歌，很放松的狀態，我記得寫第一張唱片僅僅用了一周時間。” 曾經從事過音樂工作的父母給了小柯音樂人的潛質，而小柯也將這種天分發揮得淋漓盡致。一首《最熟悉的陌生人》唱紅了蕭亞軒，也成就了小柯事業上的首個高峰。但談起那首歌的創作歷程時，小柯笑著搖搖頭說：“回憶了一把自己的初戀，然后坐下鋼琴前寫了三個小時不到的時間。當天我還創作了兩首歌，一首是給古巨基寫的《白玫瑰》，還有一首我給忘了，沒紅吧。”

到現在，小柯已經創作了千余首歌，生活中的各種情感都曾經被他用音樂演繹。自始至終，力求完美的小柯，對自己的作品有著感性的要求：“音樂是一種最高級的語言。好的音樂就是能打動人，無論悲傷也好，愉悅也好，讓聽者聽后有感觸，而不是約等于沒聽見。這就是我最簡單的目標。”

對自己寫出的歌滿意與否，小柯有著一套非常簡單的評判方法。“我一般在晚上寫歌，錄完后他不會馬上去聽，而是做其他的事情。等到第二天，自己幾乎忘卻了昨晚的創作時，他才會重新帶上耳機，認真去聽。聽完一遍，如果不過癮，還想再聽，他就可以肯定，這首歌基本過關了。”

創作中，“無招勝有招”

作為流行樂壇的“幕后英雄”，小柯為老狼、那英、莫文蔚、陳明、林憶蓮等眾多華語歌壇一線歌手作曲或制作了暢銷的單曲和專輯，以自己的音樂才華贏得尊崇。總以為經過千余首歌的磨礪，小柯肯定尋到了創作的蹊徑，沒有想到，他卻搖搖頭，否認了這一點兒。

“創作中的靈感也好，感動也好，沒有規律可循。就像金庸《笑傲江湖》所說，什么是天下最高的招數？無招勝有招。如何做到？要把天下所有的招數都學到，然后忘掉。音樂和武功其實是相通的。我曾經聽了大量的音樂，但記不住歌名叫什么，也記不清作者和演唱者，只記得音樂本身，之后我力求把這些音樂都忘掉，我發現自己在創作中自然就會達到一種境界。”

正像前一段時間，《瑞麗》約小柯寫關于唱片的專欄稿件，動筆時他發現可以想起那些曾經感動自己的好歌，但卻想不起歌名，不得不下功夫查資料來完成“作業”。

“《北京歡迎你》給我敲了警鐘，內地流行樂團需要有人做實事了。”

2008年，由小柯作曲林夕填詞的《北京歡迎你》毫無懸念的成為傳唱度最高的作品。當時，有網友做過一次統計，奧運期間，從北京西直門走到東直門，24所大型商場有20個在放這首歌。但與他談起這首歌時，小柯顯得很不感冒。用他的話來說，這首歌“家喻戶曉”是奧運的感召力，跟自己沒什么太大的關系，不能算個事。

“寫《北京歡迎你》是與林夕的首次合作，但這次合作有些不‘愉快’。當時奧組委給我倆的時間是一個星期，他要我先譜曲，我求他先作詞，然后他居然跑回香港玩起了消失。奧組委每天都打電話來追問進度，我一氣之下40多個小時不吃不喝把詞曲都給做了，沒想到把成品發給林夕的時候他僅僅用了半天的時間就把《北京歡迎你》最終的定稿歌詞完成了。我服他！”“有夢想誰都了不起……”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小柯輕輕哼起了他最喜歡的一句歌詞。

用小柯的話來說，中國人有個習慣，但凡發生大事，人們都習慣于寫一首歌來抒發情感，而且每次唱歌總得一堆歌手。自然的，當很多人合作演繹同一首歌的時候就出現了排名、對比。小柯情緒有些激動的說：“我可以很明顯的發現內地歌手永遠排在比較靠后的位置。所以當我被無數人誤解為臺灣、香港、新加坡制作人的時候，真的覺得國內流行樂壇需要有人站出來做實事了。”

一個“摸索前行”的中年男人

“41歲的我，寫歌、唱歌對我來說從來不是難事，但當成就感變得越來越少，在音樂這條路上我就需要更多的嘗試。”

抱著這樣的想法，從2007年開始，小柯大刀闊斧的拍起了音樂劇，辦起了自己的音樂學校。為公司的發展參加之前很鄙視的MBA課程學習，因為害怕被施工方‘坑’而自學土木工程技術……從前那個愛踢球，麻將一搓就是幾宿，出門“采風”半年不工作的小柯已經不見了。

小柯坦言：“有了女兒之后，生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女兒給了我幸福和快樂，但同樣給了我作為父親的巨大壓力。”

“因為想拍音樂劇，我36歲開始真正‘接觸社會’。”

“年輕的時候就自己寫歌，接觸的也就那么幾個死黨。總覺得自己有點才，干什么都用不著求人，反正富不起來也餓不死。”2006年下半年，一個哥們兒說：“小柯，你這輩子不做音樂劇，你就白混了”。這句話成為小柯做音樂劇的動機。之前，小柯是抵觸音樂劇的，因為他認為搞音樂劇和喜歡音樂劇的人都特別崇拜美國的百老匯。“仿佛音樂劇必須彰顯美國的時代精神，我一聽這個就覺得跟我更沒有關系了，我一個中國人，為什么要彰顯美國精神呢？”小柯說。但后來小柯想通了，要不然就不會有《憑什么我愛你》的面世。他是這么認為的：音樂劇是一個名詞，不是哪一個國家或者地方專有的，與歌劇、電影、小說一樣，都是沒有特定的地域劃分的藝術形式。

小柯坦言，正因為2007年開始籌劃音樂劇《憑什么我愛你》的契機。讓當時已經36歲的他“真正接觸”到了社會。“最開始是發覺自己的圈子太小了，做音樂劇和自己玩音樂是兩個概念，大多數事情一個人根本無法完成，也無從下手。只有向一些朋友開口求助。后來工作一度進行不下去了。舉個例子來說，我去找劇場談合作，他們開口20萬一場的費用。沒法把價格壓下來，朋友實在看不下去，幫我找門路。費用一下被降到8萬。”這些事對小柯震驚不小，他開始學著遵守一些“游戲規則”，以前沒有意識到、或不屑去做的事他開始慢慢習慣。比如商業宣傳。

小柯聳了聳肩，自言自語道：“這不算妥協，是學習和進步吧。”

“為了運作公司，我強迫自己上MBA。”

“我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公司就是一辦公室、一辦公桌、一女秘書。”

小柯在2002年成立了自己的音樂公司——鈦友文化。旗下有王箏、曹方等一批原創音樂人，或許是公司從上而下的企業文化影響，小柯包括他身邊的同事們，對音樂品質的要求苛刻，而對商業文化的熱情幾乎為零。

“別人勸我去上MBA，我沒理他，認為這是浪費時間。他說是三天的速成班，我就答應了。”但就是上了這3天課之后，讓小柯猛然醒悟，做公司，光靠專業是不行的。課堂上，老師說了一句很中肯的話：做商業也需要熱情。“這句話讓我印象深刻，前不久我參加北京電視臺高校歌舞大賽，我在那個舞臺上清楚地看到了這兩個詞語‘熱情’和‘專業’。我發現，專業有時候在熱情面前一文不值。人生也是一個舞臺。如果你光有一腔熱血，那你就噴灑吧，噴灑得到處都是，然后你就等著‘陣亡’吧；光有專業，沒有熱情，你就會前怕狼后怕虎，也不會有作為。”

“上了3天課，我當時的就是心態是沾沾自喜。因為我覺得，在這個課堂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的收獲比得上我。我是一張白紙，老師可以在上面隨意著墨，肯定收獲最多，第二個原因，畢竟我是寫歌的，思路橫飛，同一時間可以做很多件事情。”

老師從早上十點半開始講課，一天10個小時不停頓。小柯一邊聽他說，一邊記筆記，一邊想自己的事兒。然后在家里花了兩個禮拜，把所有的課堂筆記整理得清清楚楚。“這個時候的成就感比寫歌大多了，你知道我干了件什么事嗎？我吧MBA班里的同學都叫到我家，搬出小黑板，然后用自己的理解給他們上了兩天課！同學都挺佩服我的。”

“為了蓋劇場，我自學土木工程半年，帶著CAD圖紙找施工方談價錢。”

“我已經功成名就了，怎么還這么累？”就在來長沙的前兩天，還戴著安全帽走在小劇場建設的工地里的小柯忽生感嘆。

2010年小柯在北京798藝術區買下了一塊地，準備投資建設一個小劇場。小柯說“建筑這行，情況比你想象的要復雜，剛開始談價格的時候他們報價120多萬。”有了2007年籌劃音樂劇的經歷，小柯明白不能再被施工方牽著鼻子走了。之后，他做出一個常人難以理解的決定，買回來一大堆土木施工設計的書狂啃了大半年。最后拿著CAD圖紙去找施工隊談合作。

“120多萬的價格直接被我壓到了80萬不到，他們拿我沒轍。我不僅能畫出施工圖，連水泥鋼材磚塊的價格都了如指掌。要知道他們就指望靠建材撈上一筆……” 在劇場建設的幾個月里，小柯每天都會帶著安全帽，穿著工作服去工地巡視一番，碰上工地需要人手，他還會親自干些體力活。用小柯自己的話來說，學會一項新的東西，你會總想把它用到刀刃上，劇場花費了我很多心血，我相信它能給我等值的回報。

小柯在身處的咖啡吧里掃了一圈，頗為得意的說：“你看看這間房子，很多人都會以為左右兩邊的墻是承重墻。但我告訴你，其實中間這兩根鋼架才是整個屋頂的受力點……”

“有了孩子很恐懼，比結婚還恐懼”

與妻子認識13年，戀愛9年，終于在友人的各種“鄙夷”聲中，邁進圍城。小柯很明確的表示，現在也時常回想單身自由的美好，“其實我和太太都是比較自立的人，結婚后生活沒太改變，但有孩子后就變了。剛有孩子時是很恐懼的，認為這比結婚還可怕，因為是憑空弄出一個人來！”于是小柯每天要勻出1個小時給孩子，“陪她在自己臥室里瘋，在堆滿毛絨玩具的床上蹦，玩游戲”。 三歲的女兒乖巧懂事，小柯很早就開始為女兒打算了，“如果要進藝術圈，女孩子還是做藝術鑒賞類的事吧，因為創作真的太累”。

有了女兒之后，小柯不再整日泡在錄音棚里。寫東西、錄音、電視臺宣傳、工地監管、開商業策劃會、組織演員編劇創作會，這些很規律的元素組成了他的12個小時工作時間。“每天自己留10個小時，不多不少。8小時睡覺，起床后1小時，一杯咖啡一斗煙，看看微博報紙；晚上睡前1小時，一杯紅酒，看會電視或者看書”。對于創作，小柯坦言沒有以前那么多情情愛愛的想法了，多了些滄桑味。“以前一坐在鋼琴前就可以立刻進狀態，后來發展要坐半個小時，現在甚至需要半天時間，“周遭的事情越來越多，需要騰空腦袋的時間就越來越長”。

小柯說很久沒有“放縱”自己，最近的一次要追溯到去年世界杯時，“看著看著就把自己青春的斗志給看出來了，然后就去買球衣，買球鞋，結果沒踢兩天，后腳跟腱給斷了，不復當年之勇啊！”小柯搖搖頭說，“有時候帶孩子，比踢球還累，可能激情這檔子事，我該放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