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米家庭旅館的招待廳門后,掛著一個二胡弓,卻找不見二胡,這個帶著藝術氣質的東西在整房的簡單擺設中也顯得突兀。周瓊紅從門后拿下它,說:“這是去年住我這的一個女孩子落下的,那時她發脾氣,抱怨考試不公平,氣急下忘帶走了。”
米米家庭旅館是“陽光100”里圍繞在藝考培訓學校周邊的眾多旅館之一。周瓊紅是經營人,兩年前從房主接手,管理起這家旅館。
“我們這邊的確是藝考生最多,培訓的時候大部分學生主要是住在培訓學校,條件稍微好的會自己搬出來,住在我們這種旅館,還有就是單獨找老師一對一上課的會住我們這。”兩年間,周瓊紅接待了各色各類的藝考生,“藝考讓學生家長都不容易”,周瓊紅用樸實的詞形容她眼中的藝考。每個人都在以不同的態度應對這命運拐點,有幸運的,有惋惜的,有淡看的。一個旅館,有的時候,可以是一類群體的縮影。
抱怨藝考太黑,氣憤到樂器丟下走人
說起那個拉二胡的女孩,周瓊紅回憶,女孩是去年考試的前幾天才過來,當天考完回來就聽見她在房里又哭又叫,“應該是打電話,但隔著房門聽不清說什么。”周瓊紅開始注意這個女孩。晚上,發現她出來燒水,周瓊紅便過去問了一句:“怎么?沒考好?”女孩頂著哭紅的眼睛沒搭理,但周瓊紅覺著八九不離十是沒考好。
第二天女孩從房里出來洗頭,前一天考試前她還花了一個多小時化妝梳頭,同樣要考試,但那天卻把本來梳好的頭拆了,周瓊紅上前問她原因,她生氣地回答:“不考了不考了,里面太黑了!”
“怎么黑了?”
“比我拉得差的還在我前面!不過我還好咯,只學了兩年,有些從小就學的,那才叫氣。”說完女孩就進屋了。
但抱怨歸抱怨,周瓊紅看見她還是去考試了,考完退房卻把二胡的弓丟在了房間,周瓊紅擔心女孩是氣急之下忘了,便幫她留著。年后,女孩果真再來住了,不過是來這邊考其他學校,周瓊紅把樂器弓給她,她帶些嘆息地說:“算了,已經買了新的。”
“我那時問她怎么樣,她帶著看破紅塵的口氣說,‘隨便吧,考成什么樣子就是什么樣子’,我也不好問太多。”周瓊紅想了想說,“其實像她這種花了錢又花了力,最后并沒想象中考得好的人很多,藝考黑幕什么的一直都在傳,我也經常從其他房東和學生那里聽到,都是公開的秘密了,這也沒辦法,不公平的事情也不只發生在藝考。”
盲目來藝考,被房東勸說后回家讀書
周瓊紅一直認為藝考是很燒錢的東西,所以,在看見家境并不優卻盲目來藝考的考生,會覺得不值得。前兩天剛剛從周瓊紅那退房的一個女生就是這樣。
兩天前,一個從懷化來的女生打算在周瓊紅這住一個月,才住了一晚,第二天便來找她,聲音有些低落:“阿姨我可能不住了,家里不同意。”周瓊紅便關心地問她情況,通過聊天,知道女生是來學編導的,報的是一對一的小課而不是培訓機構的大課,一個小時就需要兩百塊錢,女生家里是公務員,不算特別寬裕,前一天晚上接到爸爸電話,不贊成她學這個,女生的苦惱也在此。
“看得出女孩開始比較拗,父母沒辦法才給她錢過來的,我開始和她說可以上培訓的大班,省很多錢,她不愿意,說一對一的才有效果。如果是真喜歡的話,大班小班都無所謂的,所以我覺得這孩子還小,很多東西太沖動。”
周瓊紅開始開導起這個女生,把她當年賣過報、幫房東經營旅館的辛苦賺錢經歷都講給女孩聽,告訴她父母賺錢的不容易,一聊就是一下午。“我也跟她說,你看每年快男快女,報名的那么多,真正出名的只有那幾個,家里有錢到沒什么,條件不好的就沒必要了。還好她能聽進去我的話,應該是也自己想了一晚,第二天找我退房了。”
邊培訓邊養狗,藝考就像在玩
對于考生,周瓊紅是挺喜歡接待的,因為大部分都比較聽話不麻煩,不過也有個別“磨人”例子,比如在房里養狗。
去年幾個男生一起租在周瓊紅這,剛住沒幾天就突然抱了只狗回來。“在房里養狗怎么行!”周瓊紅當時不準,但男生們的集體甜言蜜語攻勢,讓周瓊紅招架不住,便也就隨他們了。
“答應了我就后悔了。”每天學生們幾乎都在外面上課,寵物不是關在房里就是讓周瓊紅幫忙帶著,平時退房后才會打掃客房的她,變成每天都在清理那間屋子,“他們走后,我記得那個房間一個月都還有味道。”周瓊紅無奈地說。
周瓊紅也經常遇見“半玩半學”來藝考的學生,但并不占大多數,對于這類學生只要不太鬧周瓊紅不管太多,有的性格開朗的也會經常找她閑談,也給她解悶不少,不過閑聊間周瓊紅會捎帶提下讓他們好好學習。
第二年來住,考生身份變成“老師”、“老板”
這些住過的學生的最終考試結果,周瓊紅知道的不多。“一般考完就走了,也不會聯系。但碰到第二年還來住的,就會問問他們。”
通常在周瓊紅這住過的考生,下一次來還會住她這。“有一點讓我覺得心里挺舒服,就是有些當年住在我這考試的學生,第二年再過來,告訴我他在這邊當培訓班老師了,或者跟我說在廣州開公司了只是過來辦點事,就算是來復讀的也覺得挺親切,就感覺看著他們在長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