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 毅*
索要財物是敲詐勒索還是受賄關鍵在于行為人是否利用職務便利
文◎蔣 毅*
蔡某和警察甲、乙看到小區內酒樓的生意好,想入股經營酒樓2009年8月,蔡某找到酒樓。經理溫某,提出入干股合伙的想法,并向溫某表明警察甲乙二人的身份,威脅溫某若不同意,就要酒樓停業,遭到溫某的拒絕。不久,蔡某將溫帶至看守所所長甲的辦公室,乙也在場,蔡某又要挾溫,溫某同意了,遂同蔡某等三人簽訂了入股合同。按照合同規定,三人的干股占六成,蔡某和警察甲、乙負責客源。由于甲乙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合同上只簽了蔡某的名字。簽后,蔡某和甲乙的親屬均參與了酒樓的管理。2011年2月,溫某向上級機關舉報了蔡某三人。截止案發,三人各分得酒樓利潤10萬元。
第一種觀點認為:三人的行為構成敲詐勒索罪。行為人蔡某伙同甲乙二人以非法占有的目的,采取威脅等手段,逼迫受害人溫某簽訂入股合同,從而獲取非法利益。其行為構成敲詐勒索罪。
第二種觀點認為:甲乙二人構成受賄罪,蔡某的行為構成受賄共犯。甲乙利用職務之便,伙同蔡某威脅受害人溫某,要求簽訂入股合同,屬于索取干股的索賄行為,構成受賄罪。
筆者同意第二種觀點,三人的行為構成受賄罪。本案中,行為人索要財物是敲詐勒索還是受賄關鍵在于是否利用職務便利?索賄與敲詐勒索有相似之處,但索賄的主體必須是國家工作人員,而敲詐勒索罪不要求行為人具有特殊身份;索賄必須是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敲詐勒索罪沒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這是區分二者的關鍵。
(一)行為人的行為不構成敲詐勒索罪
敲詐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對公私財物的所有人、管理人使用威脅或要挾的方法索取公私財物的行為。其犯罪客體是公私財產所有權,犯罪對象是公私財產。
首先,非法占有的故意不明顯。司法實務中,敲詐勒索的行為人往往占有的是所有人的既有財產,而非可期待利益。其次,犯罪手段體現了職務的影響力,是公權和利益的交換,侵犯了職務行為廉潔性和不可收買性,而非一般的索取行為。再次,不具有構成身份的人與具有構成身份的人共同實施真正身份犯時,構成共同犯罪。受賄罪是身份犯,蔡某借警察甲乙的職務和地位的影響,為自己索取利益,有共同的索賄故意和行為,構成受賄罪的共犯。
(二)行為人的行為構成受賄罪
受賄罪,是指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行為。
1.行為人侵犯的犯罪客體是公務行為的廉潔性。受賄罪的犯罪客體是廉潔制度,這種廉潔制度也就是職務行為的不可收買性,或者說職務行為與財物的不可交換性。職務行為既包括正在實施或者已經實施的職務行為,也包括將要實施的職務行為與所許諾的職務行為。即國家工作人員既不能以正在實施或者已經實施的職務行為為依據,向他人索取或者收受財物,也不能以將來可能實施的職務行為或者對職務行為的許諾為依據,向他人索取或者收受財物。因此,職務行為的不可收買性,包括將來的職務行為、正在實施的職務行為、已經實施的職務行為與財物的不可交換性[1]。顯然,甲乙為他人利益許諾的行為危害了職務行為和利益的不可交換性,進而損害了公民對職務行為不可收買性的信賴。
2.行為人客觀方面利用職務之便。區分敲詐勒索和索賄的關鍵在于客觀方面是否利用職務之便。職務行為既包括完全屬于職務范圍的合法行為,也包括與職務有關的超越或者濫用職務的行為。與職務有關的行為,主要包括兩種情況:一是與國家工作人員的一般的、抽象的職務權限有關的行為,不要求與國家工作人員的具體的職務權限有關;二是與職務有密切關聯的行為[2]。
1989年11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執行《關于懲治貪污罪賄賂罪的補充規定》若干問題的解答:受賄罪中“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是指利用職權或者與職務有關的便利條件。“職權”是指本人職務范圍內的權力。“與職務有關”,是指雖然不是直接利用職權,但利用了本人的職權或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立法者認為,“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是指利用本人職務范圍內的權力,即自己職務上主管、負責或者承辦某種公共事務的職權所造成的便利條件[3]。
縱觀本案,有兩點可以體現出行為人利用職務之便,其一是簽訂合同的地點。警察甲利用看守所所長的職務,將受害人溫某帶至看守所辦公室,雖然甲沒有發言,由蔡某進行要挾脅迫,但甲的舉動已使被害人感受到了職務潛在的威懾力,因此,溫某在看守所被迫同蔡某等三人簽訂了入股經營酒店的合同。起初蔡某在受害人酒店提出同樣的合伙要求,當時也提及警察甲乙二人的身份,但甲乙當時并不在場,遭到了溫某的拒絕。溫某從拒絕到同意,顯然是因為心理上受到了強制和所處的客觀環境的變化,警察甲乙的身份是迫使溫某簽訂合同的主要原因。其二是警察甲乙的承諾。警察甲乙許諾給酒樓帶來客源,客觀上正是信賴自己職務的社會影響力,這種影響力也就是占酒樓利潤六成干股的依據,雖然兩位警察沒有直接利用自己的具體職務,但警察的特殊身份對酒樓的經營有潛在的社會影響。
3.行為人采取的是索賄方式。在上述觀點中,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蔡某和警察甲乙在看守所逼迫溫某簽訂入股合同的行為,是受害人遭受了脅迫,而非真實的意思表示。按照理論來說,脅迫是因他人的威脅或者強迫,陷于恐懼等行為人不敢或者不能反抗的因素而作出的不真實意思表示。在脅迫人方面:須有脅迫行為存在。須有脅迫的故意。第一,須有脅迫相對人使之產生恐懼的故意;第二,須有使相對人因恐懼而作出意思表示的故意,即脅迫的目的在于使相對人作出迎合性意思表示。須預告危害屬于不正當。在被脅迫人方面:須因受到脅迫而產生恐懼等等行為人不敢或者不能反抗的因素,須因恐懼等原因作出意思表示。正因為行為人采取的是脅迫手段,所以索賄行為較一般的受賄情節更為惡劣,社會危害更大,對索賄型的受賄行為不要求謀取利益為客觀要件,也就是說,不要求甲乙二人利用職務為受害人溫某帶來實際的好處才構成受賄罪。
4.行為人主觀具有索取賄賂的故意。首先,行為人明知自己索取、收受賄賂的行為是在和對方進行以權換利的骯臟交易,明知自己的行為會侵犯職務行為的廉潔性;其次,行為人對職務行為廉潔性的侵犯的危害持希望或者放任態度。再次,依照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2007年7月8日《關于辦理受賄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規定: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請托人謀取利益,收受請托人提供的干股的,以受賄論處。雖然本案中行為人是利用職務之便索取而非收受干股,但顯然索取干股的行為比收受干股的行為社會危害性更加嚴重,更應該成立受賄罪,依法應予從重處罰。
綜上所述,較之一般的受賄犯罪,本案是特殊的受賄方式,行為人利用職務之便索取干股獲得利潤,成立受賄罪。
注釋:
[1]張明楷:《刑法學》(第 4 版),法律出版社 2011年版,第1063頁。
[2]同[1],第 1063 頁。
[3]郎勝:《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釋義》(第 5版),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660頁。
*重慶市榮昌縣人民檢察院[4024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