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過淺析影片《藍》,揭示了其中的悲劇蘊涵和象征境語。人追尋自由的同時,卻容易陷入宿命之悲中。幸福才剛剛開始,悲傷卻早已潛伏而來。有的人就此沉淪,有的人像朱莉一樣,破繭新生。
關鍵詞:《藍》;悲劇;象征
《藍》《白》《紅》“宿命三部曲”是波蘭電影導演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代表作。“三部曲”在1993年至1994年陸續公映,引發了全球性的關注熱潮,在戛納、柏林、威尼斯三大電影節上均獲得了殊榮。
三部影片的顏色指稱取自于法國國旗色,因此其原始主題分別被定義為“自由”“平等”和“博愛”。三部電影具有豐富、深邃的哲學內涵,呈現高度風格化的色彩映像,影片詩意唯美的鏡頭敘事、精妙的場面調度亦廣受贊譽。
《藍》《白》《紅》充分詮釋了導演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不同凡俗的藝術追求,體現了對后現代圖景下人類生存境遇的哲學思考,以及對人類終極價值的深刻探詢。本文試圖對影片《藍》展開文化、審美解讀,闡發自己的觀影感悟。
一、宿命之悲和女性追尋
影片《藍》以自由為主題,以青盈氤氳的藍色作為主要的影調,講述了朱莉的生活軌跡和心路歷程。由于突發意外,朱莉失去了音樂家丈夫和五歲的女兒,她的心緒陷入復雜境況。對這個宿命的悲劇進行觀照,我們會不禁感嘆,相聚和訣別為何如此不同,往事和回憶的重量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會體會到,朱莉和她的母親抱在一起,淚水流成回憶,悲傷在鋼琴鍵按動所舞出的音符中串聯成一座龐大的城,這是走不出的宿命之城,記憶的碎片在演奏丈夫的樂譜中重構。
幾米曾說:所有的悲傷,總會留下一絲歡樂的線索。所有的遺憾,總會留下一處完美的角落。在冰封的深海,找尋希望的缺口;在午夜驚醒時,驀然瞥見絕美的月光。“在緩緩流淌的安魂曲般的歌吟中,滿面淚痕的朱莉依舊一臉迷茫,那是一種毫無來由的希望,不管如何,人總是要活下去的。朱莉所做的一切僅僅意味著她選擇了與生命和解,接受了傷痕累累的人生。”人追求自由的同時難以擺脫重重困境,基耶斯洛夫斯基通過《藍》揭示了宿命之悲。人在內心深處對自由的熱望天然合理,但人類無可逃避的宿命在于人生伴隨種種羈絆,生活之流將人引入一重又一重困境。
《藍》中的朱莉在知道丈夫生前對自己的不忠后,更加痛楚憔悴。人生便是這樣,它讓人以各種的方式活著,然后在一個個措手不及的時候推給我們以龐大密匝的黑暗,讓人無法呼吸。我們守護著如泡沫般脆弱的夢境,幸福才剛開始,悲傷卻早已潛伏而來。有的人就此沉淪,有的像朱莉一樣,破繭新生。
有評論者認為,“此片所表達的不是行動意義上的自由,也不是政治意義上的自由,而是情感自由與靈魂自由的相互角逐”。靈魂的自由是對此在世界的一種超越,對圓融、超然之生活的一種向往,是生命一直所追求的輕盈和詩意。值得一提的是,《藍》在靈魂自由、情感自由的張力之外,傳達出女權的抗爭與解脫,以藝術圖景引人思索。
巴特勒認為:“性別是一種沒有本源的模仿;換言之,異性化了的性別的自然結果是通過模仿,策略產生出來的;他們所模仿的是對異性的一種虛幻理想,是由作為效果的模仿生產的。”朱莉對丈夫的夫妻“現實”就是通過模仿構成的,這種模仿和近似表達促使著朱莉一直生活在丈夫的影子里面,但影片里一個極佳的鏡頭表現了朱莉對男權的抗爭,在租房子的時候,她說到,我的姓已經改過來了。之后她與丈夫助手偷情以抹去內心的憤恨和焦慮,更是對丈夫男權的一種挑戰,對女性身體意識的一種重新思考。
藍在法國的國旗上象征著自由,但是朱莉的經歷向我們訴說著,人本不自由。藍色是靜謐清靈的,帶著淡淡的憂郁,是大海,是天空,是醉人的傷,更是對自由的向往和超越。在淡淡的藍光中,朱莉將自己還未售出的房子給了已為丈夫懷孕的女人,她終于明白,唯有掙脫世俗之念,才能真正獲得人性與情感的自由和超越。“我寫的音樂或許不夠完美,但我不會讓外界知道,會有第二個人幫我丈夫譜曲”,在影片結尾,朱莉終于找到了那份屬于自己的愛——簡單的愛,也終于為她四處漂泊的心靈找到了一個自由之巢。
二、鏡頭語言的象征意味
如果說,黑澤明總是討論著世間的真與假,伯格曼畢生探求上帝和善與惡,那么基耶斯洛夫斯基則是追求對人存在狀態的一種關注和表現。基耶斯洛夫斯基始終關注著個體精神世界的問題,可以說,他更接近于運用電影語言講述個人存在狀態的哲人;在思考和言說中完成一次次人性樣態的探索。
和很多浪漫的法國影片不同,《藍》中的對話很少,但是導演用細膩而富有哲學意味的電影語言向人們傳達著一切。在影片的開始,是汽車下的低角度拍攝,繼而又一個特寫:車窗外伸出一只手拿著藍色糖紙的小手,包裝紙被風吹動,顫抖著的糖紙預示著蕓蕓眾生捉摸不定的命運軌跡,也預示著本片的主題。在此之后又切到另一個特寫,無名的手在玩球棒游戲,三次不成功,傳遞了無名的憂慮與不寧,試圖立在頂端的球攜帶著一份岌岌可危之感。在此之后,出現游戲的主體,年輕人安東尼,轎車從濃霧中高速駛來,球棒游戲成功,安東尼微笑,但隨之兩次劇烈撞擊聲一車高速撞上樹,彈開,再次拋回,這里交叉蒙太奇的敘事表現手法還帶著象征性的隱喻。
影片中幾次出現波光粼粼的游泳池,朱莉在藍色的游泳池中來回穿梭,也許她已明白:原來自己只是一場場流水煙云中的過客,是一場場繁華蒼涼、相聚訣別中的一顆棋子。我們耗費這匆匆的一生,為了理想中的——那虛假卻從未有過懷疑的信念,積累下繁復的年光,最后卻是為自己刨下了痛苦的深坑。在影片高潮部分,朱莉將房子送給孕婦后,終于重新執筆,她已經不再規避藍色,身著一襲藍衣,以藍色的筆譜寫出藍色的樂章,但這時的藍已經不再帶著切膚之痛,之后,朱莉不曾回頭地走向深處的房門,門在她身后關閉——這一場名副其實的走出藍色,走出憂傷和彷徨。
在《藍》中,如儀式般地象征性毀滅與自殺行動,包括之前的毀掉樂譜,接著,叫來愛著自己的奧利維爾與他做愛,毀滅和玷污一切,使自己孑然一身,從曾賴以生存的情感和記憶中逃亡,從而找尋本不存在的完全自由。
基耶斯洛夫斯基作為“道德焦慮派”代表人物,繼承歐洲哲學土壤中所培育出的憂患意識,從哲學的思考切入,把對于“自由”“存在”“自我”的深刻拷問以鏡語展現在觀眾眼前。在影片《藍》中他以“自由”的弧線為主,用富有感性、神秘和唯美浪漫的電影語言來進行敘事,深入地開掘個體精神世界。真正的藝術不在于修飾靈魂,而在于袒露靈魂——將靈魂最深處的本真展現給觀眾,誠如哲學家劉小楓所說:基耶斯洛夫斯基堪稱“深紫色的敘事思想家”。
注釋:
[1]曾瑤:《我們到底能有多自由——從基耶斯洛夫斯基的(藍色)看人類自由的欠缺》,《飛天》2009年第18期.
[2]時光網影評(http://i.mtime.com/eric000/blog/742519/).
[3]趙毅衡等:《現代西方批評理論》,重慶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254-25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