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OOPY:我60歲了

陳惠心

小時候，總是從Snoopy開始認識起。這只大耳朵白色小狗，在漫畫的世界里用兩只腳走路、愛玩角色扮演，有時候充當飛行員，有時候拼命敲著打字機(然后因為被退稿而生氣)，在那一派平靜的面容底下充滿了激情與想象力。

然后我們開始熟悉他的朋友，并且將自己投射在那群(貌似)小朋友的角色之中。哲學家般聰明、觀點獨特的奈勒斯，緊抓著毯子，仿佛也如哲學家般想借此確認自己的存在；兇巴巴的露西一廂情愿地仰慕著謝勒德。但后者永遠在彈鋼琴，講起貝多芬時很澎湃，除此之外對世界充耳不聞(就像晚年耳聾的貝多芬)；傻呼呼的莎莉是查理·布朗的妹妹，她的思考很簡單，有時候卻也直接反映出其實就是那么簡單的真理；而Snoopy的主人查理·布朗是一個做什么都會搞砸的小孩，他大大小小的煩惱，在4個方格子里被作者Charles Schulz以云淡風輕的方式畫了出來。1950年第一則漫畫中，查理·布朗朝朋友走來，彼此笑瞇瞇打完招呼，等他離去后，朋友說：“噢，我多討厭他!”

創作源自不幸

那是二戰結束后的美國歡樂年代，一切似乎希望無窮，而查理·布朗卻經常表達憤怒、沮喪與空虛的情緒。這是一個真實的角色，迥異于當時漫畫里常見的幻想人物，查理·布朗活生生仿佛你我，而他也的確就是作者Schulz的化身。幾天后Snoopy正式出現在漫畫中了，當時他還用4只腳走路，也不會吐露心思，就像一只真正的小狗；他開心地戴著一朵花走過女孩窗前，女孩朝他身上的花澆水，然后，那朵花卻枯萎了。

Schulz于2000年過世，漫畫成為絕響，但Snoopy依舊在2010年熱鬧度過60歲生日，不少名設計師，包括Vivien Westwood、D&G等共襄盛舉地裝扮他和妹妹Belle。其實早在20世紀60年代末期，Snoopy所屬的“花生漫畫”(Peanuts)已經懂在書展中販賣書本外的授權商品，譬如運動衫、玩偶等，開出版業界先河，也因此20世紀90年代Schulz被《福布斯》雜志選為是全美最富有的10位娛樂名人之一，名單中還包括了邁克爾·喬丹和麥克·杰克森等人。

然而財富與名望并沒有為Schulz帶來真正的成就感。這位理發師的小孩——同查理·布朗一樣——從小聰慧但瘦弱自卑，在學校常被欺負，整個青春期連一次約會也沒有(“誰會喜歡我?”他說)，總在冀求冷淡母親的關愛。20歲那年母親去世。同一天Schulz被征召上戰場，他心中的黑洞從此再沒有得到彌補的機會；之后歷經多次婚姻(第一次離婚時，漫畫里的查理·布朗將露西狠狠踢出了棒球場)、生了5個孩子，依舊不斷在采訪中提及自己“對于人生意義無解。人生充滿了焦慮、恐懼和淚水”。就像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寫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Schulz經常被問到，為什么Snoopy漫畫從不圓滿作終?而他的回答是：“我覺得‘不幸非常有趣。”

人生慢慢體會

即使連Snoopy這名字，也是年幼時母親曾承諾他的：“要是我們養只狗，就叫他‘Snoopy吧。”Schulz獨立作業、保持低調，每天作面從不間斷達60年，某種程度也如謝勒德般只想埋首于自己可以掌握的4個方格子里。而Snoopy漫畫即使觸及了不少成人世界的隱晦、寫實感受，很難得地仍保有一種溫暖質樸的氛圍，告訴我們即使人生充滿不快、很多傷口永遠不會復原，至少我們還可以幽默以對；只要能會心一笑，或許就得以從某些牢籠中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