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倫敦騷亂說開去

郝洪

就在倫敦騷亂爆發的同時，中國網友正在討論一個問題：窮孩子究竟有沒有春天？

經濟不景氣之下，騷亂就成為常見的社會景象，最近這一次，發生在工業文明之都倫敦，這多少令人有些驚訝。

事情的起因看起來并無敏感之處，倫敦北部托特納姆區一名年輕人因非法持槍被警察擊斃，但其后所激起的社會沉屑讓這件事蒙上了特殊的政治色彩，高失業率、財政消減、經濟不景氣、種族和文化沖突、以及年輕人和警察之間的矛盾，沉淀已久的社會積怨，瞬時爆發，從托特納姆區事件這一火山口噴出的炙熱巖漿，到處蔓延，灼痛著英國。

倫敦太遠，對于這次騷亂，我們只能從媒體的報道中獲得一些碎片似的印象，不過，當這些碎片被諸多分析用“貧窮”和“不公”兩個敏感詞串聯，其形成的圖景我們并不陌生。比如，距離我們并不遙遠的廣東增城新塘、潮州古巷群體性事件，前者因設攤孕婦與城管的爭執，后者則是外來打工者與資方的沖突，而不論起因如何，其最終走向一致——人群集聚不再為某一具體的爭執和沖突，而是郁積已久的情緒宣泄，于困頓中掙扎的生活，被歧視、被隔離的怨懟，向上流動通道受阻的絕望，全部傾瀉在打、砸、燒、搶的社會破壞行為中。

參與倫敦騷亂的年輕人說，“我們沒有工作，沒有經濟來源。有些人可以不用勞動就能得到一切，為什么我們不可以？”這句話聽起來挺不舒服，偏激且無賴，問題是，這樣的偏激的價值觀是怎樣形成的？

社會中產階層會很憤怒，這些年輕人難道看不到勞動者的辛苦嗎？看不到我們夜以繼日的加班和過勞死嗎？他們的確很難察覺得到，社會階層分化，各個階層之間缺乏流動的途徑，每個階層猶如一個獨立的小社會，這樣的現實隔膜很難讓那些邊緣化的年輕一代明白：勞動創造財富。

那么，能不能通過教育讓他們明白這個道理，幫助他們確立正確的價值觀？倫敦太遠，我們不知道，這個社會保障相對完善的國家，為何沒有通過教育幫助年輕的貧困一代樹立起積極向上的人生觀。但我們知道，在中國的一些地區，“知識改變命運”卻是很遙遠的幻想——因為貧困，他們根本沒有接受教育機會。

事實上，即使他們明白這個道理，現實社會又能提供他們多少勤勞致富的途徑和上升的通路？就在倫敦騷亂爆發的同時，中國網友正在討論一個問題：寒門自己為何離一線高校越來越遠，窮孩子究竟有沒有春天？清華大學人文學院在清華2010級學生中做的抽樣調查顯示，農村生源占總人數的17%，而那年的高考考場里，全國農村考生的比例是62%。

6年前，新華社就曾經發布一個調查數據，根據“我國高等教育公平問題的研究”課題組研究結果，清華大學2000年農村學生的比例為17.6%，比1990年減少4.1個百分點；北京大學1999年農村學生比例為16.3%，比1991年減少2.5個百分點；北京師范大學2002年的農村學生比例為22.3%，比1990年減少了5.7個百分點。調查結果認為，城鄉家庭在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上的差異，加劇了農村學生比重下降的趨勢。

重點大學農村生源的減少，意味著，他們從底層社會向上層社會流動機會的減少，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的差距進一步拉大，形成惡性循環。更多的年輕人放棄接受教育，外出打工，他們身處最底層，被苛刻的資本壓榨著青春，甚至生命。他們目光所及，是資本的貪婪和縱欲，是無所顧忌的張揚和炫耀；他們所獲得的信息中，“富二代”的驕奢和“官二代”的張狂被放大；所有這些社會不公，會不會也讓他們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有些人可以不用勞動就能得到一切，為什么我們不可以？”

倫敦騷亂后，從警察到首相，忙著平息事態，用我們的話語來說，就是維穩。面對復雜的社會利益訴求，不同的社會體制，解決方案也不同，但有一點相同的是，政府機構應該意識到，太多的社會不公將加劇社會的分化，這不僅在貧富物質上，還包括意識形態方面，這個問題不解決，由此而引發的社會騷亂將不可能得到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