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對岸聽你鳴唱

思念就像一條流淌不停的河流，在我的軀體里不斷涓滴，它流過的每一寸肌膚，都有你留下的痕跡。我以為只要閉上眼就能止住思念的浪潮，可是黑暗里都是你的影子，那么清晰，卻可望不可即。其實我明白，有些傷連時間都無法治愈。

從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愛上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有一條河，澄澈，透明，寂靜的河面上微起的波紋蕩滌著我的心。我輕輕地將你捧起，你因為驚嚇而小小地哀鳴，聲音清脆悅耳，想必等你長大一定會唱出世上最美好的歌。而我，希望那歌聲只為我一個人響起。我是自私的，自私地想把你占有，自私地用我的愛來保護你，以至于讓你的心支離破碎。你的眼睛充滿悲傷，有時又有光亮在閃耀，那是一種對生的渴望，我疼惜你，愛護你，僅僅希望你在沒有鳥媽媽的照顧下健康成長，也許我對你的愧疚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我給你做了一個房子，我將我粉色的小盒清理干凈，在里面撒了一些花瓣，噴上我最愛的薰衣草香水。冬天怕你冷，在窩里給你墊上厚厚的棉花，以至于你細細的腳總是被扯住。你太小了，羽毛都沒有長全，透過薄薄的皮膚，里面的器官清晰可見。我曾一度認為我養不活你，而堅強的你給了我最大的安慰。你每天努力地吃飯，盡管吃進去就會吐出來，但你的嘴總是張得大大的，仿佛在向命運宣戰，你眼里有對生命的赤誠和愛。你想活下去，因為你的心中有一片蔚藍的大海，海上是湛藍的天，天上有和你一樣擁有翅膀的鳥兒。你的信念不倒，你就永遠不會倒下去。

你在我的照料下漸漸強壯，但你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仰窗哀鳴，那聲音撕心裂肺穿透我的耳膜直擊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那一刻，我害怕了，怕你有一天會離我而去，有一天將我忘得一干二凈。我是自私的，為了把你拴在我身邊，我做出了一些自己都無法接受的事兒，例如：摧毀你的信念——

為了不讓你看見天空，我狠心地把窗簾拉了起來，把剛剛會飛的你放進沒有溫度的鐵籠，你無助地拍打幼弱的翅膀，用嘴狠狠地咬鐵籠的門，你將目光投向我，眼睛里涌滿了悲苦，你向我做最后的求助，試圖用顫抖的歌聲喚醒我的良知。我背對著你，任你拼死抵抗。

你開始絕食，整日哀鳴，呆呆地望著被窗簾遮蓋的屬于你的自由。我看見你眼里的河停止了流動，天空黯淡無光，那條曾歡騰涌動的河正伴隨著你的生命緩緩衰竭。曾經，我認為我是懂你的，我盡我的所有滿足你的一切需求；曾經，我以為我是你的唯一，后來才知道，你的歌聲不僅僅為我一個人響起。我是自私的，也是狠心的，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

清晨，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放你走，讓你去尋找自由。我來到你的身邊，輕輕地喚你的名字，你小小的腦袋靠在籠子的一邊，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了。我呆呆地立在籠邊，無助地看著你的生命隨著時間流逝，我就那樣地看著你，淚水頃刻滑落。

你得到幸福了，在另一個世界里。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自由。或許你永遠不會忘記我，因為我是一個如此讓你厭惡的人。我也會永遠記得你，因為你是我這輩子最愧疚的親愛的。

思念就像你眼里的河流，它帶著你的恨意肆虐在我的每一寸肌膚里。每當我靜下來閉上眼時，你的眼睛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里。現在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你，盡管那會讓我的心抽搐很久，痛苦很久，那是你對我的懲罰……

我倚在思念的海岸，傾聽你的聲音，盡管那會讓我如此悲傷。

編看編說：讀完這篇小文，姐姐哭了。史蒂芬·金在《肖申克的救贖》中說道：“有些鳥兒天生就是關不住的，它們的羽毛太鮮明，歌聲太甜美，也太狂野了，所以你只能放它們走，否則哪天你打開籠子喂他們時，它們就會揚長而去。你知道把它們關住是不對的，所以你會為它們感到高興，但如此一來，你住的地方仍然會因為它們離去而顯得更加黯淡和空虛。”伴隨著內疚的思念是最傷不起的痛，那懲罰的力量遠遠超過思念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