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儒家道藝觀”與舞蹈

孔子創立的儒家學派，距今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在這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雖然其中幾經演變，然而卻總是圍繞著一個核心內涵在轉變，即“仁義”和由“仁義”生發的倫理道德意識。這些思想對中國的舞蹈歷史發展或多或少起了一定的作用，有些觀點在某些方面對我們今天的舞蹈創作仍有一定的影響，本文僅對儒家文藝觀中的“道藝觀”加以闡述，并兼及對舞蹈創作的影響。

“道”即文藝作品所闡發的觀點思想，“文以載道”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文藝作品的思想內容；“藝”說的是文藝作品的體裁形式。儒家的“道藝觀”實際上講的就是文藝作品的內容和形式的關系問題。

古時候，樂、舞、詩三位一體，它們的功能也是相同的，基于“不學《詩》無以言”的觀念，孔子對藝術作品的衡量標準，首先重視的是藝術作品的思想內容，即是否“善”，然后才講它的外在形式，即是否“美”。孔子說《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而他在看過《韶》后，卻感嘆道：盡美矣，又盡善也。可以看出，“盡善盡美”是孔子對藝術作品的最高評價。那么，孔子這里所說的“善”又是指的什么呢？春秋戰國，周王朝中央政權衰落，各路諸侯紛紛割據稱王，他們不再尊重周天子，等級制度由此解體。孔子最為講究“克己復禮”，他的理想就是回到周王朝前的那種等級分明、井然有序的年代，所以，孔子對于“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韶》樂是表現舜帝的樂舞，舜是讓位于賢的大德之君。而《武》樂表現的則是周武王伐紂，此舉雖為順天應人之義舉，可終究是動干戈而得天下，比起舜來要遜一籌。因而孔子極力推崇《韶》，看過《韶》后而“三月不知肉味”，我們從這些分析中可以看出，“德”才是“善”的本質，只有具有“德”的作品才是盡善之作。

孔子這種對“德”的要求，另一方面還體現在“比德”的審美觀上，“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孔子將自然物比擬人的品德，引彼連此，在精神意識領域內溝通人與自然的關系。“水，其性動”，孔子由此聯想到善于思維的知者，才得出水為知者所樂。一個藝者、一個舞者，他（她）的藝術作品（主要是表現自然美的作品）在某種程度上是他的人品的體現。藝術作品是藝術家創造的精神產物，藝術格調的雅俗高低取決于藝術家人品的高低。

儒家的“道藝觀”發展到東漢，在傅毅的《舞賦》中得到了全面的具體的體現。《舞賦》是一篇宮廷夜宴女樂活動的實況記錄，同時也是舞蹈史上的重要文獻。《舞賦》并不全以儒家思想立論，其中很多具有道家的哲理，它是以儒道互補來立論的。“明詩”的提出是《舞賦》中的“眼”。“明詩”是舞蹈藝術的最高任務，舞蹈表現舞中蘊含的詩意。“詩言志”，這里說的“詩”，就是指舞中的思想內容，即孔子說的“善”，當然，這里所說的“詩”與“善”在內容上包含了更廣泛的東西，在內涵上有更深遠的延伸。

從孔子的“盡善盡美”到傅毅的“明詩”，儒家的道藝觀一脈相承，作為表現社會生活的藝術，以明鑒戒，助人倫、成教化作為藝體道、藝為道服務的主要功能，這是他們的共同之處，然而傅毅又有了新的發展與新的內涵。在某種意義上，傅毅似乎要強調作品的思想內容的重要性，更注重藝術作品的社會功能。這種道藝觀無論在當時還是到了唐宋明清，基本上都持這種觀點，只不過有時的名詞不一樣而已。劉勰在他的《文心雕龍·明詩篇》說的是：民生而坐，詠歌所含。而《詩品注》卻說：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詩。這些都是強調藝術作品內容的重要性。

要求“舞蹈要有舞蹈”，要求“言而有文”，重視舞蹈藝術的文采，這是一個方面。而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則是“質”是“道”是“義”，也就是“詩”。這從古代的“功成作樂”“舞以象功”，到唐代的大型宮廷套樂《坐部伎》《立部伎》，還有大量的民間歌舞中都在自覺或不自覺地遵循這一規律進行創作。就是在以社會主義文藝理論指導下創作舞蹈作品的今天，內容和形式的完美統一仍是衡量一個藝術作品是否成功的重要標準，也是舞蹈編導者追求的最高境界。獨舞《小蘿卜頭》巧妙地選擇了小蝴蝶這一細節。在昏暗的牢房內，天真可愛的小蘿卜向往自由，她多么希望去外面看看那美好的世界，可四周高墻林立，身邊是兇神惡魔般的獄卒。這時候，一只小蝴蝶從外面飛來，一束光打在蝴蝶身上，小蘿卜頭追逐著小蝴蝶，小蝴蝶圍繞著小蘿卜頭歡唱……最后，小蝴蝶死了，小蘿卜頭陷入沉痛的悲傷之中，小蘿卜頭哀悼小蝴蝶的死，實際上是喻義于控訴反動派對無辜的小蘿卜頭的迫害，對無數革命先烈的迫害，這是導演采取的以小喻大的手法，使觀眾產生豐富的聯想。舞蹈《再見吧，媽媽》表面上是渲染母子離別之情，實際上它要表達的卻是戰士誓死捐軀報國之心。在全國產生過巨大影響的舞蹈經典作品《黃土黃》，通過劇中人對黃土地的熱愛，從這種對土地的愛上升到對家鄉的愛、對祖國的愛，并由此而形成了一種巨大的民族上進力，這民族魂深深地打動著每一位觀眾的心，在激蕩奔騰的樂曲聲中，在舞者那發自肺腑的一聲聲吶喊聲中，一種民族凝聚力油然而生，不由讓人發出：如此的民族、如此的祖國一定是不可戰勝的!

藝術作品內容與形式的統一，這實際上是我們社會主義文藝創作主旋律作品的具體要求。創作健康向上的，具有愛民族、愛國家、愛人民的主旋律作品并選擇生動、準確的藝術形式，這是我們今天創作舞蹈作品必須遵循的創作原則。從兩千多年前，孔子要求的“盡善盡美”到漢朝傅毅提出的“明詩”，再到今天的內容與形式的完美統一，盡管“善”“詩”與“主旋律”所含的內容具有質的不同，然而有一點卻是相同的，要求舞蹈藝術作品為民族服務，為社會服務，激發人們一種奮發向上的精神，這不能不說儒家思想的博大精深以及對中國歷史的廣泛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