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想為你唱支歌,熟悉的陌生人。
雖然日歷已經將7月灼目的陽光撕下,8月一腳踏入立秋的門檻,秋老虎卻依舊囂張。哪怕是晚上,我坐在書桌前,也絲毫感覺不到氣溫的降低。我把風扇開到最大,手里拿著一支筆在草稿紙上寫寫停停,安靜的房間里只有沙沙的寫字聲,和著我輕輕的呼吸聲,好像是夏天里低低的和聲。
一簇月光調皮地爬上筆尖,在書寫過的痕跡上灑下一連串銀光。我的心臟隨著時鐘“嘀嗒”的聲音跳動著,心緒隨著時鐘的轉動漸漸飄飛到窗外。幾乎在我完成演算的那一刻,“嘀”一聲輕響——10點了。
我漸漸屏住呼吸——
聽到了。聽到了。
漸漸清晰起來的鋼琴聲,輕捷的短音符快速流過,猶如雨打芭蕉葉般輕快的節奏,前奏卻突然在一個驟然出現的長音里結束,猛然一震,又聽琴音漸起,潺潺如流水,迂回折返,細水長流,清朗悅耳的琴音漸漸攀升,高音尖利地叫著,驟然如狂風暴雨的琴音瞬間席卷而來,宛若置身莽莽天地之間忘卻一切,入目只有茫茫一片雨簾。凝重低沉的音樂響起,一旁是急促的伴奏,我的手指輕叩著桌面,情不自禁隨聲輕唱附和著。
琴聲漸消,聲漸息。
聽著鋼琴曲在一個顫音下結束,時間和空間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住了。
我滿足地嘆息一聲,繼續在腦海里想象著一個長發翩翩的素衣女子端坐于鋼琴前,白皙的雙手蝴蝶穿花般上下紛飛,無數音符由她的指尖流竄而出,心里有著淡淡的歡欣。
這樣的生活已經從我開始暑假便一直持續著,大概已有兩個月了,每天晚上10點準時響起的琴聲。每次只彈一次,而且次次彈奏的曲目都不同,若說那人是為了練琴,還不如說是消遣。每當我聽見那琴聲,都會為那彈琴者的技術而默嘆一聲——琴聲流暢,快慢把握得極好,這么好的琴聲,當真可以比得上那鋼琴演奏會了,只是聽眾只有我一人罷了,也許那個彈琴者還不知道有我這個聽眾。
當時的我不知道她是誰。
但是我仍想為你唱支歌。
我也曾想象過她神秘的身份。也許她是晚上下班回家的小職員,會不會是學校的音樂老師,是不是寫完作業后抒發胸臆的學生,會不會就是我樓上抑或樓下的鄰居;她是不是曾經有過一個絢爛的鋼琴夢,只是被殘酷的現實打斷?她會不會每天都去上課,在下樓的瞬間與我曾擦肩而過……她知道有一個人每天晚上都認真傾聽她的琴聲嗎?她知道有一個人每天都在猜想她的身份嗎?她有沒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去思索過有人曾被她感動?
一個習慣的養成需要15天,而那悠揚的琴聲卻伴著我走過了夏,走進了秋。
我已經習慣了在夜晚10點放輕心跳,側耳傾聽清朗悠揚的琴音——那個熟悉的陌生人,在這里,在那里,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在一個寂靜的夜,用鋼琴彈奏一曲,將盡情地宣泄她未曾向外人敞開的內心世界,無意間被某一個人聽見,在這里,在那里,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在一場素未謀面的邂逅里,在我們或困倦或孤單的黑暗里,注入一道光。
現在的我不想知道她是誰。
請讓我為你唱一首歌,溝通在某個無意路過、駐足的人心間,從此距離不再是距離,孤獨不再是孤獨,在這個安靜的夜,隱隱有歌聲,琴聲飛揚,在這里,在那里,在世界的某一個地方,我們總會為某一個人送上心靈的依托和安慰。
[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