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辯論之歌
我們就開始吧
——開始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
反正不是幼稚的城堡積木
反正不是切西瓜和老掉牙的躲貓貓
反正絕對不是軟不拉嘰的絨毛玩具
也不是讓奧特曼和怪物們
在地毯上打來打去
更不是跳繩或者什么老鷹抓小雞
(唉,順便說一句
我們家只有三個人,怎么玩呢
誰是老鷹誰是小雞誰是老母雞
不用出汗,一看就能明白的)
反正,反正不是上面這些游戲
統統都不是的
因為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
最好玩的游戲必須有以下幾點:
第一、要有自己認為絕對正確的正方
還有一個自己覺得絕對正確的反方,
第二、他們必須輪流站起來,
看起來表面都是客客氣氣,
可誰也搞不懂他們
就是老是要跟對方過不去一
第三、他們老是反對來反對去
氣勢洶洶,好像要沖到對方家里殺人放火
可到頭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管你贏不贏,反正你都得
笑瞇瞇地鞠躬。
下面就是這些人辯論的問題
請問對方辯友
為什么白馬非馬?
請問風來了,是樹動還是你的心動?
吃巧克力究竟對腦子好還是對腦子不好?
看電視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
家庭養寵物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請問請問請問……
問到對方自相矛盾丟盔卸甲屁滾尿流
哈哈哈,最難最難的辯題嘛
才剛剛開始粉墨登場——
請問對方辯友,請問各位客官,
我就只是真心實意地問一句
據說這是一個永恒的命題:
為什么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對方辯友,我方認為人是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的。我的理由是,因為第一次是一條鱷魚籠從這里經過了,然后你進了河流里,結果你正好碰到了另一條鱷魚,所以你就不能了。
二、沐陽講述
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喜歡辯論了。那天媽媽還問我,為什么也不見你看數學書了?我可不喜歡反復地看反復地看,我想看新的數學書,而且超厚超大的,像全腦思維游戲那樣的,像劍橋百科那樣的,像可怕的科學那樣的,我最喜歡。
我最喜歡最大的數字。你知道谷格普雷克斯嗎?那是一個奇大無比的數字,就是全國的人一起來幫忙寫這個數字,才有可能——我只是說有可能寫完的。不過,要說起來,這個數字離躺著的8——無窮大還差很遠呢。
我的辯論就是從無窮大和無窮小開始的。
有一回我問媽媽:“媽媽你現在就當對方辯友,好不好?從現在開始我說的所有東西你都要反對,知道了沒有?”
“可是沐陽啊,為什么我要反對?要是我恰好非常同意怎么辦?”
“不行,你必須不同意,不然我就沒有對方辯友了。”
“好吧,我就當不同意你的那個人,對方辯友。”
“對方辯友我現在提問,請聽清楚了啊,1是最大呢還是最小?”
媽媽想了一下,說想不出來,我數到20她還是想不出來,我就告訴她答案了,我說:“對方辯友,我來告訴你1是最大的——因為可以有0.99999……這個9可以無限加下去,怎么也到不了1,你說1大不大?
”
“我反對,我不同意,對方辯友,我覺得1是最小的!”媽媽激動地大叫起來,她的眼睛好像在說你看啊我很會當對方辯友啊。
“那么對方辯友,請你告訴我為什么1是最小的?”我不慌不忙地說。
“哎呀,這個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光顧著當對方辯友了,不管你說什么我都要反對你我要不同意你才行。”媽媽小聲嘀咕著。
“對方辯友,我來告訴你吧,你知道我為什么剛剛又說1是最小的,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媽媽。”
“我真不知道啊,兒子。”
“你看哦媽媽,隨便一個1.000000001就是比1大啊,而且中間的零可以無限制加下去,別看就是那么一點點,就是比1大嘞,媽媽。”
“哎呀真的啊,我怎么沒想到呢,兒子。”
“你總是說沒想到,你到底想了沒有嘛?你在想別的東西吧?”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就在想1的問題,我的腦子里裝滿了1的問題,我都快被1淹死了……”
“你騙人,1又不是水嘍……”
“1就是一條大河的1啊,嘿嘿……對方辯友。”
“嘿嘿嘿。”
然后我就要媽媽來當裁判,我和爸爸各自都坐在桌子的一邊。我們現在可不是玩什么數字游戲哦,我們來辯論的。
今天的題目是“人是否可以在一生中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爸爸剛說完題目,我就說:“可怕!有鱷魚怎么辦?”
他們聽了都大笑起來,特別是媽媽,笑得趴在桌子上。這有什么好笑的呢?難道河流里不該有鱷魚嗎?
本來我們是要先抽簽決定誰是正方反方的。我們常常都是剪刀石頭布這樣來定的。可是今天呢,真是太好了,今天讓我自己選。我當然就是選反方——
我說:“對方辯友,我方認為人是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的。我的理由是,因為第一次是一條鱷魚先從這里經過了,然后你進了河流里,結果你正好碰到了另一條鱷魚,所以你就不能了。”
“哈哈,對方辯友,你繼續說下去,我從來沒有想過關于鱷魚的問題。”爸爸說,“但,這顯然是個問題啊……但是對于我來說,我覺得人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你看你上次去衢州,不是兩次都掉河里了嗎?”
“不對,我是掉到河里的,不是踏進的,對方辯友注意!”
“那你說為什么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想想看吧對方辯友,情況糟一點的話,連一次都進不了河流,因為你如果第一次就碰上了一條鱷魚,怎么辦呢?如果再糟一點的話,這岸邊你都不能過來的,因為鱷魚會爬上來吃掉你的……”
“哈哈哈,對方辯友,你的高見實在是高,實在……哈哈是高……”
爸爸笑著說我勝利了。他還說這是個著名的永恒的話題。
我一點也看不出來它是著名的,而且還是永恒。反正,對于鱷魚來說,吃人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爸爸說這是一個叫赫拉克利特的人提出來的命題。我覺得要是這個外國人很有意思,要是他生活在恐龍時代,他的思想還要比這復雜得多哪。
三、沐陽媽媽手記
最近沐陽迷上了辯論。睡覺、吃飯、喝水的時候,都在念叨。我這個“對方辯友”,無論是多么地困、多么地渴、多么地披頭散發,都要全力配合。因為在我看來,辯論是美妙的事情之一,想想古希臘時代那些大師,坐而論道,世界萬物都可以瞬間靜止。我不期望沐陽能有大師級別,可是那些美妙的曲折的邏輯,對于他的小腦袋是多么有益。
可是話雖這樣說,做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情。比如我這個積極的“對方辯友”,似乎真的體驗到邏輯和態度無關的道理了,要知道論點就是論點,擲地有聲,于是我常常就是那個投降的還有自相矛盾的人,我還常常是掩耳盜鈴的那一個。
漸漸地我覺得不行,我不僅僅是陪襯,我不反擊怎么行?久而久之對方辯友只能徒有虛名了。當然我更多的角色只是裁判。沐陽爸爸比我厲害得多,比如他對沐陽說,對方辯友,我這個馬是集合的馬,是概念的馬,所以你的白馬根本就不是馬。沐陽一聽,也不知道什么是概念的馬,急了大叫起來:什么概念的馬,你亂找一匹馬來,怎么會是我白馬?兩個人辯著辯著就此用紙團打將起來——于是“對方辯友”又多了一個稱呼,為“對方打友”。在我看來,后面的命名自然是更為恰當和永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