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日杜布

關于二戰中誰是最強的盟國飛行員的話題，似乎歷來缺乏爭議，或者說，這基本不成為一個話題，因為二戰后緊接著的冷戰，使得原本的盟國很快成了對峙的兩大陣營。而一說起二戰中的王牌飛行員，人們往往先說成績“巨大”的德國王牌飛行員（德國飛行員的成績歷來存在爭議），緊接著便是西方各國，而蘇聯二戰王牌飛行員似乎一直是被打入另冊的。其實，從蘇聯抗擊德國戰爭的曠日持久以及蘇德空戰的規模，以及當時能和最強大的德國空軍對陣的主要方面，蘇聯在空戰方面取得如此成績，也是理所應該的。試問除了蘇聯，還有誰有這樣的實力？本文要介紹的，就是二戰盟國方面的第一王牌飛行員——闊日杜布。

盟國第一王牌如何產生？

闊日杜布的“盟國第一王牌飛行員”稱號，并非筆者加上去的，因為二戰中，評價王牌有很簡單的標準，那便是擊落敵機的數量。闊日杜布是62架，是蘇聯第一王牌飛行員（第二王牌是波克雷什金，擊落59架，二戰中蘇聯擊落敵機20架以上的王牌飛行員達到200余名），而對應的，二戰美國第一王牌飛行員是邦，其成績是40架，英國飛行員約翰尼·約翰遜擊落敵機38架，法國飛行員克羅斯特曼擊落敵機33架，從數量來說，都和蘇聯王牌飛行員有不小的差距。而且不得不明確的是，二戰蘇聯飛行員取得的這些成績，都是和最強大的德國空軍作戰取得的，而不像德國空軍的許多成績其實是針對弱小的波蘭、捷克等國家。

蘇聯之所以產生這么多的王牌飛行員，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首先，是蘇聯航空工業的發展，為其提供了大量的性能相對先進的作戰飛機。要知道在上世紀二十年代，蘇聯還幾乎是一個依靠進口戰斗機來保衛自己領空的國家，而在二十年之后，蘇聯研制出了性能先進的戰機，如米格-3、別-2、雅克-1、拉-5、伊爾-2等，尤其是先進的殲擊機，是產生王牌飛行員的必要條件。

其次，通過一系列的戰爭，蘇聯飛行員積累了豐富的作戰經驗，如在西班牙內戰中，就有王牌飛行員產生，而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援華中，又獲得了很多經驗，有資料說日本四大王牌飛行員，三個都是被蘇聯援華空軍飛行員給擊落的……

再次，在紅色空軍的發展過程中，蘇軍的作戰理論也獲得了飛速的發展，尤其是編隊戰術等空中作戰戰術的發展，雖然蘇聯空軍的戰術遠不如強調立體作戰的“大縱深”那么聞名，但作為“大縱深”的有機組成部分，蘇聯空軍的確創造了許多奇跡。

最后一點，則是最主觀的，那便是蘇聯飛行員英勇無畏的愛國主義精神。在蘇德戰爭初期，蘇聯節節敗退，這時候能讓蘇聯空軍支持下去的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廣大的飛行員表現出愛國主義精神，面對比自己先進的敵機毫不畏懼，最終才使得蘇軍穩住陣地，進而渡過最艱難的階段。

在戰爭剛爆發時，由于戰爭的突然性，許多蘇聯先進的飛機，比如米格-3，其實是被炸毀在地面上的，比如在納粹的第一輪打擊中，蘇聯空軍第九混成師407架飛機第一天就損失了347架，在這樣的條件下，蘇聯飛行員科科內夫駕駛一架米格-3強行起飛，駕機撞毀了一架德國Bf-110戰斗機，成為蘇德戰爭中首次與敵機同歸于盡的戰例，后面還有許多飛行員采取了這一頗有些悲壯的戰法。

在這樣的條件下，蘇聯產生了非常優秀的飛行員群體，也產生了闊日杜布這位盟國第一王牌飛行員。

并不被看好的“王牌”

——闊日杜布的青少年時代

出生于1920年6月8日的闊日杜布和后來的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是同鄉（都是烏克蘭人），而且生在具備又紅又?；A的家庭——世代都是農民。小時候的闊日杜布膽子小得出奇，似乎這孩子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料。但令許多人意外的是，和那個時代的許多人一樣，闊日杜布也迷戀飛行。在他16歲進入家鄉肖斯特卡的化工學校時，闊日杜布加入了當地的航空俱樂部——想想也是，一個一直和土地打交道的農村孩子，在天空中翱翔對他該有多大的誘惑力啊。一年以后，闊日杜布就能駕駛一般的飛機了。興趣的確是一個孩子最好的師傅，因為興趣，闊日杜布原本膽小懦弱的性格一去不復返。

機會總是垂青于有準備的人，這話任何時候都沒錯，就在闊日杜布苦練駕駛技術那年，德國入侵波蘭，隨之蘇德之間的關系也逐漸變得緊張；1940年時，蘇聯政府的備戰工作也進行得如火如荼，此時已經從化工學校畢業的闊日杜布如愿以償地進入了位于丘基耶夫卡的殲擊機航校（有種登堂入室的感覺了）。由于對飛行的巨大興趣，闊日杜布刻苦學習，善于鉆研，農民孩子勤奮刻苦的品質在這里發揮得淋漓盡致——很快闊日杜布就成為該校最頂尖的飛行員。然而這對于闊日杜布本人來說并非好消息：一年以后，以優異成績畢業的闊日杜布沒有得到上戰場的機會，而是留校了，因為他實在適合做優秀的教練（這樣的人才，自然可以帶出一大批技術優秀的飛行員）?？陀^來說，這也有助于闊日杜布完善自己的技術。

在教學的同時，闊日杜布的飛行技術和射擊技術也日益精進，并不斷琢磨新的空戰戰術。當然另外一點也必須肯定，正是由于留校，才避免了另一種可能：在德國閃擊蘇聯初期，蘇聯喪失了許多戰機，也犧牲了許多飛行員，許多匆促上陣的飛行員，此時根本不是飛機性能、技術均占優的德國飛行員的對手。

蘇德戰爭爆發后，闊日杜布依舊沒有獲得上戰場的機會，而是和學校一起撤往現在的中亞地區，繼續從事教學工作；直到1943年春天，在他的不斷申請前往戰場的要求下以及蘇聯空軍再次擴大飛行員隊伍的前提下，闊日杜布才終于可以一展雄風了——這頭獅子為了上戰場已經準備了三年多。

雄鷹能很快高飛——王牌是如何出籠的

1943年春天，闊日杜布終于在戰場翱翔——他被分到了302殲擊機師240殲擊機航空兵團，座機是拉-5。1943年3月26日，闊日杜布第一次升空作戰，任務是掩護轟炸德軍的蘇聯強擊機，雖然已經是資格很老的教官，此時的闊日杜布還是發現，訓練場和戰場完全是兩個概念：前線上，高射炮的炮火和炸彈炸起的煙霧交相輝映，使得初上戰場的飛行員很容易迷惘。初上戰場的癥狀不由自主在這個從小就膽小的未來王牌飛行員的腦海中泛起，但時間根本不容許闊日杜布思考，因為他被敵機盯上了，而且是6架——當時世界上一流水平的Bf-109，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但平時的大量訓練還是幫上了忙，闊日杜布使出渾身解數，終于擺脫敵機的追擊。很不幸的是，他的座機被敵機擊中，擺脫敵機后居然又被己方地面炮火擊中（真背到家了），雖然憑著過硬的技術返回機場，但這架拉-5卻報廢了——英雄的第一次也很普通，和任何菜鳥一樣。但英雄的厲害在于：這是他僅有的一次被迫降，此后他僅僅受過一次傷，而且從未被擊落過。

一個月后，闊日杜布駕駛一架嶄新的拉-5再次升空；3個月后，找到感覺的闊日杜布終于擊落一架德國容克-87轟炸機。雖然擊落落單的敵機，但仍然缺乏經驗的闊日杜布卻打光了所有的炮彈（拉-5裝備的是機炮，載彈量的確不如裝備機槍的殲擊機），這是一位新人通常犯的另一個錯誤。第二天，闊日杜布再次擊落敵機一架；7月9日，闊日杜布居然擊落2架Bf-109戰斗機……一個半月中，他接連打下7架德國飛機，于是榮升為大隊長。到1943年10月，他參加戰斗飛行146次，擊落敵機20架，獲得了第一枚“蘇聯英雄”勛章。

1944年5月，換裝拉-5FN的闊日杜布多次創造戰績：再次擊落容克-87轟炸機一架，隨后6天中擊落敵機7架，其中5架是大名鼎鼎的Fw－190。1944年7月底，闊日杜布又被調往飛行訓練團工作，因為領導再次看出他訓練飛行員的價值，但戰爭時期不同于往日，僅僅兩個月后他就被派往波蘭戰場，所在部隊是176近衛殲擊機航空兵團。此時的他也升任副團長，座機也換成了更新的拉-7型戰斗機，該機的編號是27，闊日杜布駕駛該機又打下來17架敵機。而他所率領的飛行大隊，在這位日益適應戰爭場面的大隊長的帶領下，和其他240殲擊機航空兵團的戰友一起，在和德國空軍王牌飛行大隊14次交手中打出了12:2的成績（該大隊曾多次給蘇聯波羅的海沿岸的航空兵造成麻煩）。

此時，闊日杜布的個人成績已經達到了49架，為此，1944年8月19日，他第二次被授予“蘇聯英雄”勛章。此后，闊日杜布戰績不斷更新，到1945年4月的柏林戰役時，他在僚機的幫助下，擊落了一架Me-262噴氣式戰斗機，這也是二戰中蘇聯唯一擊落的噴氣式戰斗機。鑒于其成績，當年5月8日，闊日杜布又獲得了第三枚“蘇聯英雄”勛章，截止戰爭結束，他完成了330次飛行，參加空戰120次，擊落敵機62架（闊日杜布在日后向記者陳述他曾擊落敵機100架以上，但蘇聯官方只承認62架），其中包括22架德國Fw-190殲擊機和19架Bf-109。由于闊日杜布戰績彪炳，許多德國飛行員甚至一聽到闊日杜布的飛行呼號——“獵鷹13”就會心驚膽顫。

拉-5拉-7簡介

闊日杜布的成績基本都是駕駛拉-5和拉-7取得的，那么在這里就有必要簡單了解一下這兩款戰機到底性能如何了。拉-5試飛時間很晚，1942年1月才首飛，是拉-3殲擊機的改進型，主要是換裝了功率更加強勁的發動機。該機采用木結構，所以靈活性很好，在低空飛行時時速比德國的Bf-109G還要高48.28公里，而且裝備2門20毫米的機炮，和同樣裝備3門火炮的Bf-109堪稱棋逢對手，所以在面對德國先進的殲擊機時絲毫不落下風。而重新設計后重量更輕的拉-5FN，發動機功率更大，重量更輕，所以很快取代了戰場上表現不佳的米格-3殲擊機。拉-7則是進一步減輕飛機重量，再增加1門火炮，同時翼下能掛載炸彈或者火箭，速度更快，火力更強，靈活性更高，這使得拉-5和拉-7成為許多蘇聯飛行員的最愛，包括闊日杜布在內的許多蘇聯王牌飛行員都是駕駛拉系列飛機取得驚人戰績的。正因為該機的優異性能，我國在上世紀50年代還引進過該機的進一步改型拉-9和拉-11（依舊是活塞發動機，不然就不會只是改型了，不過裝備了4門火炮）。

抗美援朝以及和中國的淵源

二戰結束后，闊日杜布并沒有離開天空。1950年，闊日杜布曾率領蘇聯空軍一個師的兵力來保衛當時缺乏防空能力的上海，成功擊退了國民黨空軍的轟炸。朝鮮戰爭爆發后，他又率領近衛第151師進駐中國東北，支援抗美援朝（1950年11月，斯大林命令蘇聯國防部長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秘密派遣空軍部隊赴朝作戰——其實是駐扎在中國東北，于是蘇聯紅場閱兵結束后，航空兵少將別洛夫指揮裝備當時世界上最先進戰斗機米格-15的第28殲擊機航空兵師、第50殲擊機航空兵師和近衛第151師到達中國）。

盡管作為師級干部的闊日杜布不可能再上天作戰（有資料說斯大林親自下令不許闊日杜布升空作戰），但他率領的151師卻擊落了258架敵機。在整個朝鮮戰爭期間，蘇聯空軍共擊落美機1106架，為此蘇方也付出了335架飛機和120多位飛行員的代價，這其中也包括數位“蘇聯英雄”獎章獲得者以及一位獲得兩次“蘇聯英雄”的飛行員。

正因為和中國人民血與火的戰友關系，闊日杜布和中國的關系堪稱千絲萬縷，對中蘇友好關系也有極大的影響。比如1950年5月，當米哈伊洛夫為首的蘇聯青年代表團訪問中國時，闊日杜布中校也是代表團成員之一，而此次活動的翻譯，居然是毛主席的兒子——毛岸英。由于闊日杜布的英雄事跡，那個時代的中國飛行員紛紛將闊日杜布作為楷模，比如1953年志愿軍空軍一級英雄王海曾給闊日杜布的祝賀信中這樣表述：

在偉大的蘇聯軍隊建軍三十五周年紀念日，請允許我向您和您的戰友暨全體同志，表示衷心的熱烈的祝賀！請允許我報告您：我們是怎樣地敬愛著和學習著你們的英雄榜樣；你們的英雄事跡是怎樣地隨時都在鼓舞著和教育著我們。

……

我在您和您的戰友——蘇聯英雄們的英雄事跡鼓舞下，自參加抗美援朝的斗爭以來，一共打落打傷了九架美國侵朝飛機。這個成績是很小的，這只是勝利的開始，今后我一定要更虛心地向你們的偉大的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精神學習，學習你們的英勇頑強和“永遠是勝利者”的堅強意志，學習你們的寶貴的戰術與技術經驗，以便更沉重地打擊美國侵略者，保衛亞洲與世界的持久和平。

……

如果說這封信帶有官方的意味，那么《人民日報》1953年5月28日刊登的報道我國著名空中王牌——曾擊落5架美國戰機，包括美國雙料王牌飛行員愛德華·費切爾，后曾任南京軍區空軍副司令員的韓德彩將軍的文章，其中這樣一段話：“在戰斗的日子里，韓德彩的心目中還有一個具體的學習對象，那就是蘇聯的空軍英雄闊日杜布。除去戰斗和講評之外，韓德彩經常捧著闊日杜布著的一本書《為祖國服務》。他在日記本上記著闊日杜布《勝利的秘訣》一文中的名言：“……飛行員對于飛行勝利的信心，高度的戰爭目的的自覺，嚴格的紀律……”韓德彩明白，這些都是在空戰中獲得勝利的重要因素。這些話鼓舞了韓德彩，也給他帶來了勝利?！?/p>

這些都能充分說明闊日杜布在中國的影響力，雖然不像蘇聯無腿王牌飛行員馬拉斯耶夫（又譯作密里西耶夫）那樣在中國家喻戶曉，但也對那個年代的中國人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偉大戰士的最后影響

朝鮮戰爭結束后，闊日杜布依舊在蘇聯空軍服務，直到1985年晉升為空軍元帥。而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的蘇聯動蕩局勢中，一向不問政治的老兵、當時唯一存世的三次獲得“蘇聯英雄”獎章的英雄（其他兩位是朱可夫和波克雷什金），闊日杜布堅決反對以戈爾巴喬夫為首的改革派攻擊蘇聯武裝力量的行為，但老人的這些舉動顯然不會對時局產生什么影響。1991年8月12日，闊日杜布在對祖國命運的憂慮中去世，享年71歲。在他去世7天后，發生了震驚世界的“八一九事件”，只可惜事件以蘇軍高層的失敗而告終，蘇聯喪失了最后一次拯救自己的機會，在他去世4個月后的12月25日，當時的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宣布蘇聯解體。

蘇聯解體前，原空軍司令王海曾請示軍委讓闊日杜布來中國訪問，闊日杜布原本已經答應，但由于高血壓突發而去世。后來他的夫人和兒子（前蘇聯海軍中校）在俄羅斯空軍副司令兼參謀長馬洛科夫上將的陪同下訪問中國，曾經參觀過蘇軍抗美援朝時的闊日杜布曾工作過的丹東機場。由于蘇聯解體時老百姓生活普遍艱難，前空軍司令王海上將英雄惜英雄，甚至曾和老部下湊了3萬元，買了一堆東西送給闊日杜布夫人，以表達對這位英雄的敬意。

結語

“蘇聯”作為一個過去式的詞匯，在片面的宣傳下，似乎成為了反面教材。但作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蘇聯在短時間內創造了太多的奇跡，使得一個原本非常落后的國家，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世界上唯一能和美國抗衡的強國，而蘇聯創造的這些奇跡，就是無數闊日杜布這樣的人創造的?，F在許多人緬懷蘇聯，不如說是對人類偉大的理想懷念與信仰。

小貼士：

前蘇聯時期，先后授予1人“蘇聯大元帥”軍銜，40人“蘇聯元帥”軍銜，3人“蘇聯海軍元帥”軍銜，13人蘇聯“軍兵種主帥”軍銜：空軍主帥7人，炮兵主帥4人，裝甲兵主帥2人;60人蘇聯“軍兵種元帥”軍銜：空軍元帥25人，海軍元帥9人，炮兵元帥10人，裝甲兵元帥6人，工程兵元帥6人，通信兵元帥4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