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必武廣州之行和他的詩作

董必武，1886年3月5日（農歷正月30日）生于湖北省黃安（今紅安）縣縣城南街。早年參加辛亥革命，加入同盟會，參加反對袁世凱的斗爭。1920年參與籌建武漢地區共產主義小組。1921年參加中共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曾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代主席。1975年在第四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當選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是中共第七至十屆中央委員、中央政治局委員。第十屆中央政治局常委。1975年4月2日在北京病逝。解放后，他多次到廣東考察，并留下了許多詩詞佳作，流傳至今。

（一）

解放后，董老先后來廣東視察工作、開會、陪外賓和休息共14次，在海南島、粵西、粵東、三角洲新會、佛山、從化溫泉、廣州等地都留下董老的足跡和大量詩作。令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有幾件事。

（1）對身邊工作人員要求很嚴格。隨董老來廣州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來廣州前，董老即給身邊工作人員打招呼說：我是去工作或休養的，你們是去工作的，不能給當地添麻煩。每次離開廣州前，他要工作人員把所用過的被褥、床單、蚊帳、沙發套等都洗干凈才能走。我們怎么勸也不行，這是董老給身邊工作人員規定的紀律，也是我數十年搞接待工作碰到的唯一一位這樣做的首長。

（2）尊重黨的歷史事實，強調對黨史上的重大事件要特別慎重，不能隨意改變。1972年夏，董老離穗前參觀了在廣州星火燎原館展出的黨史，發現展覽井岡山朱毛會師時不是朱毛會師，而被篡改為毛林（林彪）會師。參觀完后，董老即向陪同參觀的同志說：要尊重黨的歷史事實呀；對黨史上的重大事件要特別慎重，不能隨意改變呀。

（3）題寫“珠島賓館”館名。珠島賓館的前身叫“小島招待所”，1970年4月23日至29日，印度支那三國四方（越南、越南南方、柬埔寨、老撾）首腦會議在廣州舉行。周恩來總理乘專機抵穗祝賀會議成功。25日晚，舉行盛大宴會接待三國四方代表團正副團長及與會代表。在發請柬時，碰到一個關于宴會場所——省委小島招待所的名稱如何寫的問題。周總理考慮，這么隆重的外事活動，邀請三國四方元首和首腦，怎么能在一個招待所舉行呢？但當時尚處在“文革”中期，廣州別的地方安全沒有保證。周總理經過反復斟酌，將請柬原稿上的“小島招待所”改為“珠島賓館”。珠是珠江，島是小島，珠江邊上的小島，一個高雅響亮的新賓館名便誕生了。這次招待外賓的宴會就在“珠島賓館”舉行。

當你從珠江邊走進珠島大門時，一座金碧輝煌的大牌樓醒目地矗立在前方，表示熱情地歡迎著客人的到來。題寫“珠島賓館”館名的是我黨的創始人之一，中華人民共和國代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德高望重的董老病中于1974年在珠島賓館七號樓題寫的。蒼勁有力的大字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董老喜愛作詩，留下大量詩篇。

1957年春，董老去海南島視察，2月15日寫了《慰問海南島國防將士》：

立國邊防重，軍人責任多。

善鄰雖有策，殘敵尚操戈。

飛降空中傘，偷航海面梭。

隨時加警惕，讓虜嘆蹉跎。

1957年2月20日寫了《萬寧道中望六連嶺》。

朱德元帥有詠六連嶺詩：“六連嶺上彩云生，豎起紅旗革命軍。20余年游擊戰，海南群眾慶翻身。”董老即寫：

六連嶺樹紅旗日，五指山①防白匪時。

二十三年根據地，一心革命費堅持。

1957年12月8日在廣州寫了《廣州起義30周年紀念》：

廣州起義繼南昌，旗幟鮮明見主張。

只有人民救中國，更無道路是康莊。

將成即毀原嘗試，雖敗猶榮應贊揚。

崗上紅花開滿地，卅年前事永難忘。

1958年12月27日在新會寫了《游厓門返舟中望鳳山龍子塔②》：

鳳山龍子塔，聳立顯孤高。

鳳展翅迎人，龍昂首相招。

1959年2月董老獲悉廣州何濟公制藥廠女工，共產黨員向秀麗奮不顧身搶救國家財產，保證了群眾安全，而她自己因燒傷嚴重，經搶救無效，于11月15日犧牲的感人事跡，賦詩《紀念向秀麗同志》，贊頌向秀麗：

烈物延燒勢甚危，縱身撲火不猶疑。

謹防爆炸將旁及，忍受燔③強自持。

風格在于維大局，精誠所到樹紅旗。

重傷百藥都無效，忘我儀型永世垂。

1959年12月10日在廣州寫《奉和毛主席讀報有感七律一首》：

垂危階級亂鳴蛙，既反列斯又反華。

覆轍欲尋希特勒，來車曾遇卡秋霞③。

惡風縱使推千浪，正氣終能懾百邪。

可鄙叛徒多助虐，顏求寵作專家。

1960年1月13日夜在廣州寫《再為長句奉和毛主席詩韻》：

陣營思想判鴻溝，一入迷途未肯休。

越陷越深難拔足，胡天胡帝怎回頭。

緩和局勢宜爭取，遷就西方大可憂。

革命紅旗要擎緊，責無旁貸是神州。

……

1960年1月24日在廣州寫《步謝老④<讀一九五九年國民經濟發展公報>韻》：

喜報亥年盡，春迎子歲來。

歡呼及時雨，歌唱轟天雷。

字字皆真切，條條可展開。

只須風得勁，那怕浪如堆。

……

意猶未盡，又得一首。1960年1月24日草于廣州。

亥年又躍進，子歲更追隨。

生產超前額，經營軼舊規。

重輕工業協，正雜食糧宜。

發展依比例，推行尚及時。

……

為《馬口英雄譜》題詞。

1960年2月26日廣東英德馬口紙廠失火，馬口硫鐵礦公安干部、民警為搶救國家財產奮不顧身英勇滅火事跡被寫進一本書。董老于4月為該書題詞。

滅火犧牲，精神不死；

搶救燒傷，視人如己。

崇高風格，波屬云委；

共產社會，新苗茁起。

1960年11月13日董老在汕頭游覽礜石風景區后寫《游礜石⑤》：

隔水望礜石，但見山嵯峨。

絕海入其中，勝境亦云多。

桃苑常如春，雜花攢青螺。

竹樹頗蓊蔚，行衣拂松蘿。

……

1961年3月3日在廣州為夫人《連芝同志誕辰為小詩祝之》：

貽我含笑花，報以忘憂草。

莫憂兒女事，常笑偕吾老。

1961年3月5日在廣州寫《七六初度在廣州，題給羽兒，時因療疾同在》：

七六生辰在穗城，爾來亦慰老懷欣。

人間聚散尋常有，海嶠陰晴頃刻分。

消息各方趨好轉，契機初動已微聞。

未因遲暮衰頹感，毛選諸篇讀尚勤。

1964年2月7日在海南島寫《椰林》：

海畔椰林一片青，葉高撐蓋總亭亭。

年年抵住臺風襲，干偉花繁子實馨。

1964年2月8日在海南寫《椰莊海邊黎民村》：

椰子林中住，幽村樂氣清。

日升明向午，潮落靜無聲。

蚌蛤尋非遠，雞豚散不爭。

社員理生事，集體業心縈。

1964年2月8日在海南寫《鹿回頭椰莊招待所》：

海聞龍擺尾，山見鹿回頭。

椰樹森森立，漁舟渺渺浮。

1964年2月10日在湛江寫《為湛江博物館抗法館題》：

不甘俯首聽瓜分，抗法人民組義軍。

黃略麻章⑥皆創敵，寸金橋⑦隔自由云。

1964年2月24日在廣州寫《向歐陽海同志學習》：

赴湯蹈火如需要，“臉不變色心不跳”。

毛主席的好戰士，說得出來做得到。

曾經跳下冷水井，救出小孩非由請。

又曾跑進大火房，背出鄰家老大娘。

……

1964年3月13日在廣州寫《游西樵后寄玉階》（朱德字玉階）：

西樵何所有？巖上白云多。

覽之自怡悅，述與子同歌。

1965年1月21日至3月中旬，董老和朱德委員長從北京乘專列抵穗休息和參觀視察。在穗過春節，看花市，并到深圳邊防地區、從化溫泉及珠江造紙廠、廣州罐頭廠、廣州苧麻紡織廠、廣州重型機器廠、黃埔港、流溪河水電站參觀視察。于3月6日在廣州寫了《八十初度》：

八十初度逢驚蟄⑧，朝雨陰寒不似春。

試想南鄰大風暴，此心仍自養清新。

蹲點未能知老至，觀書有得覺思清。

此身不慣閑無著，外語重翻讀九評。

1966年3月31日在廣州寫《為毛澤東同志主辦的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舊址紀念館題》：

革命聲威動地驚，工農須得結同盟。

廣州講習垂洪范，又到華中樹赤旌。

1968年3月5日在廣州寫《八十三初度》：

八三初度吾衰甚，小病纏身少法懲。

辟地開天功莫與，耕云播雨業無稱。

且慚一飯三遺矢，未就專門幾折肱。

跛蹩從軍何所獲，辛勤得讀寶書曾。

1968年12月2日，在“四人幫”一伙猖狂一時的情況下，董老得不到老戰友徐特立逝世的消息。在徐老逝世五日后才從廣州《南方日報》上讀到訃文，始知特立同志于1968年11月28日在北京逝世。12月2日在廣州寫《挽徐特立⑨同志》：

晚節全持好，堪為我輩師。

救亡曾斷指，入黨在危時。

親切長征伴，叮嚀小集期。

何圖竟永訣？魂夢郁哀思！

1969年1月20日，在廣州病中，賦詩《小病初愈，從窗隙中見園梅盛開，戲題》：

今冬扶病又南來，習見園中數樹梅。

原是枯枝新吐艷，好花似為老人開。

1969年3月5日，是董老84歲生日，在廣州寫《警衛同志邀至白云山，為余攝影，索題一幀留念》：

已聞“打倒新沙皇”⑩，無意生期舉壽觴。

雖上白云曾攝影，只留鴻跡向東方。

1970年2月農歷除夕，在廣州遇到因所謂戰略疏散被遣送長沙又轉廣州治病的葉劍英，殊感意外，賦詩《羊城農歷除夕喜遇葉劍公》：

羊城農歷歲云凋，滿眼風光興趣饒。

破舊已無花上市，迎新將有藝如潮。

曾經絢爛歸平淡，不信懷柔與叫囂。

備戰相逢豈易得，馀生能樂幾今宵？

1970年3月，在廣州寫《偶成》：

廣大精微樹義堅，今之馬列得真傳。

吾愚學海將蠡測，讀罷三篇又兩篇。

1970年3月在廣州寫《八五初度前夕漫題》：

八五喜初度，生年一歲更。

斗爭帝修反，倚靠工農兵。

航向前途正，輿情備戰誠。

知來原不易，鑒往略能明。

1970年4月在廣州寫《偶得一絕句》：

新功未建慚高坐，老本無多啃早完。

如弩馬將長戀棧，得棲梧意學鳴鸞。

1970年4月26日在廣州寫《慶賀我國人造衛星上天》：

勞動人民一雙手，造出衛星送上天。

繞地日行十二轉，東方紅唱遍空傳。

我把衛星送上去，喜煞全球革命人。

美帝蘇修齊瞪眼，難將科技秘為神。

1972年3月31日寫《紹新孫兩歲生日，時在廣州》：

紹新小孫子，隨予來廣州。

今春兩周歲，記得父母不？

孫學咿呀語，答問清音吐。

……

1973年正在廣州休養的董老，于春節時寫下《1973年春節，羊城重開花市》一詩：

除夕在羊城，重臨盛會新。

四時花似錦，萬眾面皆春。

鑼鼓喧霄漢，云霞出海濱。

南鄰慶勝利，舉酒送瘟神。

1973年3月5日是董老88歲生日，寫了《八十晉八初度》：

八七年來事事新，添籌海幄總歡欣。

國家治理逢堯舜，學說推行重馬恩。

百姓有權能作主，四民從業不憂貧。

清詩一首今朝記，九字箴言應永珍。

九十初度在廣州。1975年1月28日，董老入北京醫院治療。此后每日體溫在攝氏37.3度不降。2月17日會診，發現肝臟右側原1.5公分硬塊發展到2公分。報告中央后，中央同意“不作過多檢查，不要增添董老的精神負擔，請中西醫結合，設法控制病情。”經周總理指示：“請廣東省委對董老病情組織檢查、護理和治療，病情隨時報告中央。”

2月28日下午1時10分，從北京乘飛機抵達廣州。2時30分，經北京和廣州的專家會診，一致認為是肝臟病變，發展很快，肝癌可能性大。2月26日下午，北京、廣州大夫又作深入討論，一致認為：按臨床診斷，肝癌可以肯定，手術、化療、注射等治療都不適宜了。3月3日晚，北京電話傳中共中央通知：“要董老在3月6日回北京治療。”

3月5日，在廣州病中過90歲生日，臨床寫《九十初度》七言律詩一首：

九十光陰瞬息過，吾生多難感蹉跎。

五朝敝政皆親歷，一代新規要漸磨。

徹底革心兼革面，隨人治嶺與治河。

遵從馬列無不勝，深信前途會伐柯。

寫畢，又向家人作了說明。

3月6日，董老乘飛機返京、當即入北京醫院治療。

4月2日，晨6時，詢問守候在身邊的良羽：“幾點鐘了？”良羽答：“6點鐘了。”隨后發現痰多，排不出來，經搶救無效，于7時58分與世長辭。

注釋：

①實為母瑞山，乃五指山之一支脈。

②龍子塔地方人又叫熊子塔。熊子塔的“熊”下面是三點，不是四點，讀“泥”。這是廣東新會縣的特殊字。

③卡秋霞原系蘇聯婦女名，蘇制排炮亦稱卡秋霞。我抗美援朝志愿軍用之以御美帝率領的侵朝聯軍，曾使侵朝聯軍碰得頭破血流，志卒不逞。

④謝覺哉（1884-1971.6.15）

⑤在汕頭市南，隔一海峽。

⑥黃略、麻章，地名，黃略屬廣東省遂溪縣，麻章屬湛江市郊區。1899年當地人民群眾曾在這兩地痛創法國侵略軍。

⑦寸金橋，在湛江市赤坎區，原名赤坎橋。1899年當地人民群眾反抗法國侵略者的斗爭有力地阻遏了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兇焰，迫使法帝國主義縮小了租借范圍，以赤坎橋為界。“一寸山河一寸金”。為了紀念這次抗法斗爭，當地群眾把赤坎橋改名為寸金橋。

⑧是日為農歷驚蟄節。

⑨徐特立（1877—1968）是我黨一位著名的老教育家，是延安時期我黨五老中年齡最長者。1968年11月28日逝世，享年91歲。

⑩《打倒新沙皇》，是本年3月4日《人民日報》和《解放軍報》為反對蘇修武裝挑釁所作的社論標題。

蠡讀離，瓠瓢也。

兩篇指《人的正確思想是從那里來的？》和《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

衛星上天是4月24日晚上。

謂“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也。

清朝、民國初元、袁世凱篡國、北洋軍閥割據、蔣介石篡權。

《詩經》：“伐柯伐柯，其則不遠。”